“我可以解釋。”白青雅說。

她大概也明白了，第一次老鄧暴走的原因：“上午我跟你學長出來時，為了得到那女人的情報，我跟她打過一次，我傷到了她，身上濺了她的血，如果她是高階段活尸......”

“嗯。”夏梔檸點頭，“三就是那女人能大范圍且大數量控制喪尸了。至于四......”

“她不怕痛，也受傷了也恢復得很快，血還有股怪味，現在想來，可能是活尸血特意的異常香氣。”夜弦邊說邊回憶著，過往跟那女人見面時的重重，疑點都緩緩浮現。

是啊，確實他第一次傷到她，是在白珞薇失蹤后的第一個早上，他用剪刀洞穿了她的手心，可她當時簡直跟沒事人一樣，后面受傷也不需要他們包扎，還總帶著面具。

現在想來，作為活尸，她可能就沒那么怕痛，戴凹凸曼面具，穿得那么嚴嚴實實，也是為了遮擋身上的喪尸痕跡，否則活尸的眼睛就是很明顯的特征。

“那么這女人的身份已經很明了了，是只活尸。”夏梔檸說，“但她的目的，以及身懷的情報，還有就是......強度，暫且都不太明了。”

夏梔檸看向白青雅和夜弦：“你倆跟她正面交手過，感覺如何？有二階段強度嗎？”

“......反正比我強，至于二階段，我就跟她打過，別的沒打過。”白青雅說。

夜弦倒是很有資格發言，他打過大黃狗、胖子、老鄧再加女人，四只強力活尸，有充分的對比經驗：“二階段活尸肯定有，力量堪比老鄧，但感覺跟我打時她沒用全力。”

“我認為吧，她的數值應該符合二階段活尸，唯獨異常的是......”

夜弦一頓，神色一凝：“她的智力，超模得太匪夷所思了。”

“就像是個真真正正的人類一樣，對吧？”夏梔檸低聲說，“甚至比普通人類更狡猾。”

眾人都微微頷首，根據已知的情報，這女人的決策和計謀方面，針對性都很強，也充分利用了信息差，對他們進行了降維打擊，這在他們看來，本該是不可能的。

她只是一只喪尸啊！腦子比人還靈活多變......那還叫什么喪尸？叫新人類得了。

且對方貌似還能控制對活人的嗜血欲望。

“學長，你知道她......有吃過多少的喪尸腦子嗎？”夏梔檸問夜弦。

夜弦仔細回想了下最初衛生中心里的那一房間喪尸：“可能......有這個條件。”

“我昨天幫她打工打了很多腦子，現在看來，估計全給她吃了。”白青雅也說。

“......那在這一點上，暫定那女人為，超越二階段活尸的特殊怪物吧。”夏梔檸說，“這事各位還有異議嗎？沒有的話，我們就下一項議題。”

她看向隔壁一直沒做聲的老鄧：“關于，老鄧的事情。老鄧，你自己說還是？”

“我......很抱歉。”老鄧輕輕開口，并站起身來，跟面前的幾人微微鞠躬，“我......犯了錯，害得......你們......遭受了，無妄之災。以及，感謝你們......保護了......我的女兒。”

“我也得說抱歉，兩次傷到了您。”夜弦說。

“老爸......”鄧欣愉也站起來，一臉忐忑又期待地看著他，“你真的......都回來了嗎？”

老鄧輕輕搖頭，看著女兒的眼神也有了幾絲人類般的苦澀：“有......梔檸在，我，想起來了，一些，但，不多。女兒，抱歉，老爸前面......離開，只是不想......傷害到你。”

“嗯，我知道的！”鄧欣愉不在說什么，只是過去扶著老鄧又坐了回座位上。

林書涵也想起身幫忙，猶豫了下，還是沒選擇打擾他們。

老鄧拉著女兒的手，神情再度柔和了不少，并在腦海中跟夏梔檸解釋起之前的事，隨后夏梔檸進行了復述：“老鄧說，學長不用道歉，第一次解除控制是老鄧自己選的。”

在場的所有人已經都知道了夏梔檸的尸偶能力，夏梔檸也就沒顧忌了：“老鄧當時除了本能的驅使外，其實也想找個機會，合理擺脫我的能力，讓我們遠離青藤。”

“他希望我們把他當成壞人，希望我們別再回來，因為......他已經下定決心了。”夏梔檸看向老鄧，“至于下定決心干嘛，我也不知道，所以老鄧，這時候還要繼續瞞著嗎？”

這次老鄧沉默了很久，最終幽幽嘆氣：“我不想......再這樣，活著。”

在場的所有人都是一愣，鄧欣愉則瞳孔劇縮，更用力握緊了老鄧的手：“老爸！”

老鄧跟她微笑，旋即開口：“我......曾犯了巨大的錯誤，我......曾傷害了我的學生，我......曾想保護你們，但我......最終什么都沒能做到，以這樣的身份活著，我......沒資格。”

見大家都很想說什么，但老鄧抬手打斷了他們：“我知道......你們的想法，但我......還是永遠，無法原諒我自己。而且，我不知道現在的狀況，能夠持續，多久。”

“我是......更它們一樣的怪物，因此我能感知......到，外面的世界，遠比你們想象的，更加兇險。”老鄧低聲說，“跟我同樣的東西，絕不只，那個女人，一個，還有......很多。”

所有人都心底一驚，夜弦皺緊眉頭：“您是說有智力的二階段活尸......很多？”

老鄧重重點頭：“很多......很多。越來......越多。它們的數量......在減少，但它們的數量......在增加。它們在吞噬......進化......假以時日，它們之中......總會誕生......更大的怪物。”

“那時候，我將無法保護......你們，保護我的......學生。那場地獄......將再度上演。”

所有人都沉默了，他們基本都理解了老鄧的意思：在青藤之外，普通喪尸的數量正在減少，高階段活尸的數量，正在增加，這某種意義上，算是病毒的聚集和再進化。

而如果按照高階喪尸能夠指揮和驅使低階喪尸的現狀看，一旦外界誕生了比老鄧更高階的活尸，屆時老鄧對學生們的控制權，可能就要易主了，甚至連老鄧自己也是。

那樣的話，青藤將不再是他們這幫活人的庇護所，而是他們的禁行地了，除非老鄧自己能進化的比其他活尸都快，但以老鄧的性格，他是絕不愿意大范圍殺傷的。

特別是在夏梔檸的控制下，他越清醒，就越無法忍受自己曾經的暴行，如果不清醒，那對他們而言，又是另一場災難，因此......

或許離去，對老鄧和他們而言，都是最好的選擇。

一時間氣氛變得很是沉重，鄧欣愉都開始抽鼻子了，把腦袋埋在老鄧懷里，忍不住低聲啜泣，夏梔檸則垂下腦袋，一臉不甘心地咬著下唇，明明好不容易才奪回老鄧......

“不要......傷心。”最后還是老鄧打破沉默，他輕輕摟著女兒，干啞地笑著說道，“我是......已經死過一次的人，本就不該存在。現在，我只是要回到，該回去的地方，而已。”

他突然一頓：“但在那之前，我有一個......愿望，想要完成。”

“老鄧你說吧，我會幫你的。”夏梔檸并不意外，她跟老鄧精神連接著，早就意識到了老鄧還有對人間的執著的念想，才會拼盡全力，將青藤和他們保護得這么好。

其他幾人也都重重點頭。

“......其實，我本想......一個人完成，畢竟我們......跟你們，終究并非一路。”老鄧說，“但現在看來，我......做不到。”

這時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響起在架空層里，眾人都愣了下，夜弦和白青雅警惕地拔出各自的那把手槍，白珞薇抓起身邊的球棒，林書涵想抓起椅子，往鄧欣愉身邊去。

唯獨夏梔檸和老鄧沒動，他們對視一眼，夏梔檸似乎理解了一切，低聲說：“別怕。”

夜弦心說你說不怕就不怕？他們現在可被包圍了啊！

是的，這些腳步聲，來自從四面八方涌來的喪尸，或者說老鄧的學生，還有他們的帶隊老師，他們慢慢走來，并在夜弦等人十米的地方站定，繞著他們圍成了個大圈。

短短數分鐘里，這個圈的范圍和厚度就成倍提升了，如此多數量的喪尸，讓夜弦都不禁吞了口唾沫，思考要是等下他們真的暴動，自己有多大的把握保護眾人殺出去。

幸好漸漸的，腳步聲停了，這時老鄧再次開口：“孩子們......別怕。它們不是來......傷害你們的。”

他突然松開鄧欣愉，站起身來，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一步步后退，直到退到尸群最前端才站住：“它們只是......跟我一樣，有一個共同的愿望......希望你們，能夠幫忙。”

旋即他彎下腰去，深深地朝眾人鞠了一躬：“為了它們，也為了我自己，我以青藤中學第3屆，也是最后一屆的校長的身份，請求你們，幫我，幫我們......完成一場......”

“最后的畢業典禮。”

......

“畢業典禮？”白珞薇輕聲說。

“是的。”老鄧仍舊保持著鞠躬的姿勢，“這就是我，也是在場除你們之外，青藤僅存的316名高三級學生，以及24名老師，此生最后也是唯一的......共同的心愿。”

“這場典禮原本的舉辦時間就在明天，但是突如其來的災厄摧毀了一切。”老鄧低聲說，“這不公平，這是他們期待已久的典禮，他們原本為此都準備了屬于自己的禮服。”

“在那個夜晚，他們本該滿懷期待地入睡，但他們卻永遠地失去了明天......而哪怕身心已經變成了這副模樣，但在他們僅存的本能中，那場典禮還留著許多殘破的碎片。”

“所以，我想給他們......給青藤最后一屆的學子們......補上那個，他們應得的結局。”

老鄧腦袋和腰彎得更低了，同時在他身后，無數的師生們居然都動了起來，他們做出了跟老鄧一樣的動作，一個接一個地，深深地彎下腰來，像是坍塌的人海的波浪。

一時間，全場只剩下中間的幸存者們站著了。

夜弦看著眼前這一幕，心情復雜的同時，又釋然地舒了口氣。

他其實已經猜到了這個結果，畢竟那么多的禮服，除了畢業典禮這種特殊場合，基本上都用不到，不過眼下這看見了這群學子們的動作，他還是覺得眼睛有點酸。

是啊，他們本該在明天，得到一份畢業前夕最珍貴的記憶，但是病毒奪走了他們的一切，哪怕早已身為怪物，那份隱藏在身心最深處的悸動，令他們仍舊并不甘心。

同樣不甘心的還有老鄧。

這是他所深愛的學生，他當然想給他的學生們一個最好的結局。

“我答應你老爸。”許久的沉默后，鄧欣愉第一個笑著開口，并上前再次抱住老鄧。

“一點小事。”跟著是夏梔檸，她也輕輕一笑，“我也答應你，老鄧。保證盡力。”

“還，還有我！我肯定也會幫忙的！”

再跟著是林書涵，他剛才有點給嚇著了，所以反應才這么慢。

最后就是夜弦三人組了，按理來說，這本不關他們的事，且在末世里給一群恐怖的喪尸，辦一場畢業典禮這事......怎么看都太瘋狂了，如果他們拒絕，老鄧也不會說啥。

可事到如今，這份沉甸甸的真摯愿望已經卸下了所有的偽裝，擺到了他們面前......

他們又怎能拒絕？

于是最終，在白青雅和白珞薇共同的目光下——雖然夜弦也不知道她倆為啥都要看他，好像無意識中，已經把他當作他們中的主心骨了——夜弦代表三人，聳了聳肩。

“反正都摻和進來了，幫人幫到底咯。”他笑了笑。

“嗯！”夏梔檸這下一把抱住了白珞薇，“嘿嘿，我就知道學姐你最好了！”

“喂，那是我姐！你一邊去！”白青雅見狀又不爽了，趕緊想給她倆掰扯開來。

“等等，小心！”林書涵趕緊去扶快被撞散架的桌子，“等下還得吃飯的啊！”

氣氛終于恢復了融洽，老鄧看著眼前活躍的眾人，不禁露出了柔和的笑容，鄧欣愉則呆呆地看著他，仿佛像是又見到了曾經的老爸，她不說什么，只是抱他抱更緊了。

四周的喪尸，哦不，應該說師生們，各自蒼白的臉上，似乎也都升起了歡愉之情，它們有的還仰天嘶吼，叫聲里含著本能的歡喜。

小會過后，老鄧突然咳了幾聲，將眾人的目光拉了回來：“當然，我......我們......不會白讓你們......幫忙。”

他的目光灼灼：“作為......回報，在場......共計341名師生......都會為你們，開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