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然，在吃大腦時，我下意識把意識從老鄧身上脫離了，脫離后，我仍舊能感覺到老鄧的存在，就像是呼吸一樣自然，他的精神在我的感知中，像是一團混沌的球體。”

“然后我就想去安慰鄧欣愉，當(dāng)然事實是她根本不用安慰，她當(dāng)時看到了變成喪尸的老鄧，還在保護她時，以為老鄧回來了，還記得她，特別驚喜開心，但我告訴了她......”

“那不是老鄧，那是我。”

......

“什么？”鄧欣愉一臉不可思議，“你說......你控制了老鄧的身體？”

夏梔檸重重點頭：“我知道你可能不信，但是，事實就是如此，我也不知道為什么能做到，反正那種感覺就跟吃飯喝水一樣，自然而然。其實我前面醒來時就有預(yù)感了。”

“所以你燒了什么久......燒出了個亂七八糟的超能力？”

鄧欣愉說著，扭頭又去看陽臺上那個還在大塊朵頤的身影，還是不甘心地咬住嘴唇：“可是，可是......老鄧它真的......回不來了嗎......”

這時陽臺上的老鄧完成了進食，并在夏梔檸的指令下，他回過頭來，一步步走向一臉茫然和不知所措的女兒。瞧見了他那對死氣沉沉的瞳孔后，鄧欣愉逐漸心如死灰。

她突然跪到了地上，捂著臉頰低聲抽泣起來。

身后的夏梔檸則突然倒了下去，隨后老鄧的眼睛亮了起來，它慢慢慢慢地蹲下，將沾滿血污的雙手，往一旁的被子上擦了擦，隨后伸手扶住鄧欣愉的肩膀：“別......哭。”

鄧欣愉呆呆地抬頭看著他，一時不知道這是老鄧，還是夏梔檸在跟她說話。

這時老鄧突然扭頭，接著猛地站了起來，朝出現(xiàn)在房門外的那個黑影，齜牙咧嘴，可惜對方對它的警告視若無睹，那是又一只喪尸，在老鄧破門后，這個宿舍已然失守。

老鄧，或者說夏梔檸直接撲了出去，硬生生把想沖進來的那家伙頂出了房間。

隨后夏梔檸取消了對老鄧的附身，并給他下達了殺死對方的指令，意識則回到了本體，她一把拉起還癱坐在地上的鄧欣愉：“我們得走了！這里住不下去了。”

“走......走哪里去？”鄧欣愉心如死灰地搖頭，“你知道剛才它們從哪里來的嗎？上面，側(cè)面，跳進來的，爬進來的，有幾只還直接摔下去了......那群怪物已經(jīng)徹底瘋掉了。”

“我們沒地方去了，我們會死在這里的，變成那些丑陋的怪物，就像它們一樣......”

她神情呆滯地呢喃著，任由夏梔檸怎么拖都拖不動，夏梔檸還想做別的努力，可陽臺那邊又落下來一道黑影，她只來得及扭頭，下一刻便給新來的怪物整個撲倒在地。

幸好她及時抽來了身旁的毛巾，塞住了這個壓著自己身上的女喪尸的大嘴，雙手死死抓住了它的手腕，求生的本能讓她爆發(fā)出強大的力量，她一腳狠狠踹上它的肚子。

女喪尸吃痛縮了回去，跟著給手持晾衣桿的鄧欣愉，使勁用尖端戳爆了眼珠，連帶著它腦袋里的大腦，一起給破壞了，鄧欣愉還補了幾下，這才氣喘吁吁地停下動作。

她面無表情地看向夏梔檸，旋即突然對著她笑了笑，并低聲說道：“你要是覺得還能活一活，那就去試試吧，我會幫你，記得等下跑的時候，別回頭啊！我去找老爸了。”

下一刻，她低吼著早就哭啞了的嗓子，持著晾衣桿就往外邊沖去，想要去幫老鄧。

但夏梔檸伸手拉住了她的褲腳：“等一下！”

她其實也清楚自己就快死了，外面全是狂亂的怪物，哪怕鄧欣愉選擇犧牲自己，哪怕還有老鄧當(dāng)保鏢，她也幾乎不可能突出重圍，說不定還沒下樓就給尸群撕碎了。

而且。她自己也做不到讓她最好的朋友，閨蜜，為了自己而死，她已經(jīng)害死過老鄧了，不能再害死他的女兒，哪怕要死，也得她先來才是。

不過，在這看似無計可施的絕望境地中，她似乎找到了一縷最后的希望。

......

“在危機爆發(fā)的第一夜時，我就觀察過，殺死了人類并吃掉了他們的大腦的那些喪尸，看起來身上的腐爛，尸斑等特征，會比沒吃過人類的喪尸的癥狀，要輕上很多。”

“且它們的力量普遍也比別的喪尸更強大，走路的姿勢也比普通喪尸更像是人，更穩(wěn)定且不搖晃。當(dāng)時我就猜測，它們可能通過吞噬人類，刺激體內(nèi)的病毒得到了進化。”

“這點后面在第二夜的暴動中，也證實了，因為當(dāng)時我是控制著老鄧，從它身上，我能很清晰地感覺到，吃了同類大腦和沒吃同類大腦的老鄧，軀體上出現(xiàn)的巨大變化。”

“最直觀的感覺就是，當(dāng)我第二次附身老鄧時，身上那種給灼燒，給啃咬的疼痛感，居然減輕了很多很多，甚至連皮表的傷口，都能感受到它的深處在迅速長出新的血肉。”

“那時我就想了，如果吞噬怪物的大腦，也能跟吞噬人類的大腦有著一定類似的效果，那么我是不是可以控制老鄧，把想要傷害我們的喪尸都殺死，并吃掉它們的大腦......”

“完成我想象中的所謂‘進化’，或許那樣，我們就能靠著進化后的老鄧，突圍出去。”

“我當(dāng)場就把這個想法，告訴了鄧欣愉。”

夏梔檸苦笑一聲：“然后鄧欣愉一臉難以置信，她說我瘋了，說我神經(jīng)病，她當(dāng)時看我的眼神，像看一個陌生人，一個瘋子，一個沒人情味的怪物，就像那些喪尸一樣。”

“我很快就意識到為什么，我確實是瘋了，我居然在跟老鄧的女兒說，要把她本該安息的父親，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吃人東西......這分明就是在褻瀆她的父親的遺體。”

“我當(dāng)時還腦子發(fā)熱糊涂地勸說她，說那就不是老鄧，她已經(jīng)不在了，而且如果老鄧還有意識，他肯定也會同意這個辦法的，他會愿意為了我們再犧牲一次。”

夏梔檸垂下眼簾：“現(xiàn)在想來，當(dāng)時的我跟只白眼狼沒區(qū)別，不，應(yīng)該說簡直是個沒有心沒有感情的人機，我根本沒有考慮鄧欣愉的感受，只想著自己......想著怎么能活。”

“......這不是你的問題。”

白珞薇輕輕抱住她的身子，讓一臉疲憊的少女，躺靠在她的懷里，并溫柔地撫摸她的腦袋：“你已經(jīng)盡可能地思考和努力了，你和欣愉都沒有錯，只是思考的角度不同。”

“別自責(zé)，那種情況下，你們都沒有害怕地躲起來祈求神明，而且選擇正面死亡的恐懼，這就已經(jīng)都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白青雅也安慰道。

夜弦沒再多說，只是貼心地給她遞上礦泉水，并用眼神表示支持，他很清楚一個燒了數(shù)個鐘才醒來沒多久，還承受了“尸偶”能力的恐怖副作用的女孩，能做到這一步......

這本身就是一個超乎常理的奇跡，作為旁觀者，他不能也沒資格評判她的選擇。

“......謝謝。”

夏梔檸接過水來喝了幾口，清了清嗓子：“后面的事情，其實你們應(yīng)該也能想象到了，我沒有理會鄧欣愉的反對，再次附身到了老鄧身上，并用他的身體......開始了殺戮。”

“一旦殺起來時，我就控制不住了，那嗜血的本能侵蝕著我的意志，為了更高效的殺戮，我放棄了抵抗，遵循本能肆意妄為......直到腦海中響起一絲聲音，讓我稍微清醒。”

“那是老鄧的聲音，但這次并非幻聽了，而是真實的......來自他的意愿。”夏梔檸低聲說，“在吃了估計有十多只怪物的大腦后，老鄧真的進化了。”

“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他新生的意識，盡管很淡，但是是真實存在的，從無到有的質(zhì)變，因為他在呼喚我，在我的腦海中哭泣著訴說......‘停下來......不......不不......不要！’。”

夏梔檸垂下眼簾：“他在說‘對不起......對不起同學(xué)們......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那時我才真正確認了，老鄧確實回來了，哪怕回來的，大概只是某種生前記憶的碎片。”

“但他的悲傷，懊悔，自責(zé)，都深深地通過精神連接，傳達到了我的心里。可當(dāng)時的我沒管那么多，哪怕頂著悲傷，我還是繼續(xù)了殺戮，因為怪物的數(shù)量超乎想象的多。”

“不戰(zhàn)斗，就活不下去。”

“不過現(xiàn)在的我很清楚，老鄧那時如此自責(zé)的原因，因為他最掛念的那個學(xué)生，操控著他的身體，不停地在殺死他曾看重的學(xué)生們，他的意識是抗拒的，可又只能接受。”

“為了我，為了他的女兒。”

“不然老鄧當(dāng)時就能夠拒絕我的控制。進化后的他的精神強度，遠不是當(dāng)時的我可以掌控的，這點我自己是能感受到的。”夏梔檸說，“更別提后面他好像又進化了一次。”

“我想，在重新獲得意識后，他就猜到了我的想法，是自愿給我控制的。哪怕在無盡的殺戮中，他將一直承受著刻骨銘心的悔恨和苦痛的折磨......時至今日都從未忘記。”

夏梔檸低沉的語氣，讓氣氛頓時變得無比壓抑，其他三人互相對視，都神情復(fù)雜。

“哈哈，你們別用這么同情的眼神看我嘛。”

夏梔檸不好意思地撓頭笑了笑：“畢竟好在最后，我跟鄧欣愉都活了下來，這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jié)果了。鄧欣愉當(dāng)時給我先打暈了，再后面我就沒見過她了，直到昨天下午。”

“那一夜里很多喪尸都進化了。老鄧應(yīng)該是它們之中，進化程度最高的，他好像也有了某種能力，壓制住了怪物們，讓它們不再吃人，不然欣愉可能離開時就死路上了。”

“我也不知道老鄧怎么做到的，因為在危機解除后，他第一時間就把我的意識趕出了他的身體。”

夏梔檸聳聳肩膀：“那時的我本就已經(jīng)精疲力盡了，畢竟老鄧的感受跟我是同步的，我們一起承擔(dān)了所有的罪惡與懲罰，被趕出來后，我就直接昏迷了過去。”

“再醒來時，我就躺在自己的床上，身旁空無一人，外面的天已經(jīng)亮了，連陽光都像是沒有實感，后來讓我認識到自己還活著的，居然是脖子上的幾道清晰的紅印子。”

夏梔檸輕輕撫摸著脖子：“我想，那是欣愉留給我的痕跡吧，她醒來之后，可能想過掐死我，把老鄧從我這個惡魔的支配中拯救，但最終還是沒忍心，讓我活了下來。”

“再后來我巡著跟老鄧的精神線，找到了高三教學(xué)樓，并跟你們相遇了。當(dāng)時我除了老鄧的事情，其他的都不是裝的，我跟你們一樣，也不清楚那副詭異場景的成因。”

“我只知道老鄧肯定在其中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后來問了它，確實如此。”

“至于老鄧是怎么做的，我就不清楚了，他沒跟我說，我也無法窺探他的能力，或者說自打昨晚之后，我就再無法附身老鄧了。不過我們之間還是能通過精神直接交流。”

“為了掩蓋能力，我刻意展現(xiàn)出了能跟喪尸溝通的一面，誘導(dǎo)了你們，實際上我都是以尸偶，提前控制了對方，比如顏歡。第一次我讀取了她的部分記憶，得到了情報。”

“不過顏歡我倒是沒控制她太久，把她交給老鄧后，我就換人了，我偷偷測試過了，我最多能同時控制兩只喪尸，老鄧算是一個名額，還有一個，我挑了位能打的大個子。”

“就是后面學(xué)姐學(xué)長，你們?nèi)フ亦囆烙鋾r，被那條大狗困住后，出現(xiàn)的那只斧頭喪尸，學(xué)長應(yīng)該很清楚了。”夏梔檸看向夜弦。

夜弦點點頭：“我說那家伙咋那么像人，明明才是只一階段活尸......原來是你。”

“嗯。我一直相信鄧欣愉沒死，所以偷偷控制著喪尸，在外面找她，第一次找到后，我的喪尸并沒有發(fā)現(xiàn)那只黃狗，真的沒想到那里居然還有一只跟老鄧一樣的赤瞳怪物。”

“好啦！我的發(fā)言差不多啦，你們還有什么想問的，盡管問吧。”夏梔檸笑。

夜弦跟白珞薇對視一眼，沉默了片刻都搖搖頭，意思是不用問了，聽完之后基本上之前的事情，都能理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