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室中樞的貴人們對張角造反一事并不意外。

漢順帝時，太平經(jīng)被斥為“妖妄不經(jīng)”。

靈帝雖然有心將太平經(jīng)扶正，借此引入新的力量對抗世家，卻未能成功。

因此，以太平經(jīng)為根本的道人們，無論是于吉、宮崇，還是張角、董奉，都已經(jīng)沒有更進一步的空間了。

但貴人們?nèi)f萬沒想到，張角見事情敗露，一聲令下，三十六方提前起義。

青、徐、幽、冀、荊、揚、兗、豫八州的太平道信眾被分為三十六方。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里，漢室七州二十八郡起了戰(zhàn)事。

靈帝緊急命了漢軍封鎖伊闕、虎牢、轘轅、孟津、小平津等各處通往洛陽的關隘。

三月七日，戊申日，又以何進為大將軍，率左右羽林五營屯于都亭。

三月十一，壬子日，靈帝接納了皇甫嵩的提議，大赦黨人，發(fā)還徙徒。

他命盧植領北軍五校士負責北方戰(zhàn)線，對抗張角主力周旋。

皇甫嵩及朱儁各領一軍，控制五校、三河騎士及新兵，共四萬多人，討伐荊、揚黃巾。

為了平定黃巾，靈帝明文給予了各州郡長官召集義軍、訓練士兵、整備武器的權力。

但是，又一個消息傳來，在中樞引發(fā)了第二次地震。

莫易公開宣稱：

“今漢運將終，神器更易，吾輩儒生皆宜順天從正，以樂大同。”

消息一出，天下儒生無不震動。

雖然莫易只是北上占據(jù)了幽州，刺史郭勛甚至被放回了中樞。

但靈帝這次不是慌張，而是震恐了。

北宮之中，靈帝悲號不止：

“何至于此！朕不過是欲索兩千萬錢，莫公何至于此啊！”

黃巾之亂雖然兇猛，但各地兵馬，乃至于最精銳的邊軍都還被他牢牢掌握在手中。

因此靈帝有信心搞死張角。

但莫易就不同了。

漢室傳承至今，已經(jīng)無法和儒家分割了。

現(xiàn)在又不是宋明時代，文武分界線極不明顯。

宋代時莫易地方官變成太尉以后，文臣皆為他惋惜。

現(xiàn)在要是有個地方太守能變成太尉，同僚怕不是得出幾個紅眼的。

因此，儒門生亂以后，靈帝就需要面對一個要命的問題。

他究竟還有什么人可以用？

黃老之學？

人家寫了幾百年，數(shù)十代人嘔心瀝血編纂出來的太平經(jīng)被中樞當成垃圾。

張角造反比莫易還早，于吉等人也毫無出仕之意。

墨家？縱橫家？兵家？農(nóng)家？

靈帝都不知道這些學派如今還有沒有傳人。

即便是有，這些人也大多套著一層儒家的馬甲，太難分辨了。

萬般無奈之下，劉宏看著張讓趙忠等人，發(fā)覺自己最后能依靠的，居然還是閹黨。

而莫易對漢室造成的打擊還不止于此。

他也是第一個從學術角度指責漢室將終，又身體力行，親自造反的大儒。

王莽都是用符命來當借口的。

最關鍵的，那一顆要命的神石！

一開始，靈帝還以為這神石是天佑大漢。

后來他才反應過來，在神石的強化下，漢軍固然是在一個夸張變強了，可那些各有心思之人也變強了。

更要命的，神石為張角和莫易提供了有力的理論支點。

甲子年的第一個季度，靈帝從一個低谷走向了另一個低谷。

他本來想著是不是也派出一路兵馬去征討莫易。

可誰都沒想到，蝴蝶扇動了它的翅膀。

各地黃巾軍之中，神上使張曼成攻殺南陽郡太守褚貢。

何儀在邵陵打敗汝南太守趙謙。

波才以未知手段讓部下于水底抱石而行，逆流十里，奇襲朱儁，大敗漢軍。

但是，本應殺死幽州刺史郭勛及廣陽太守劉衛(wèi)的幽州黃巾軍并沒有出現(xiàn)。

出于對莫易的忌憚，張角提前調(diào)幽州大小諸方進入冀州。

在多出了這一股力量以后，張角一舉沖破盧植的阻攔，走白馬，過延津，抵達司州。

與此同時，郭太率領并州黃巾南下，入河內(nèi)郡與張角合流。

黃巾兵鋒直指洛陽。

而就在漢室似乎危如累卵之際，靈帝也終于顯露出來了，他是個真的聰明人。

四月十五日，靈帝劉宏開啟洛陽武庫，許爵為獎，召關中良家子入軍。

隨即祭祀太廟，告罪于劉氏列祖列宗。

最后，靈帝取出了漢室諸傳承重寶。

他身掛傳國玉璽，足踏孔子木屐，一手持高祖斬蛇劍，一手高舉王莽頭，御駕親征。

說實在的，莫易也沒想到，這個前三國時代里，最強之名居然和呂布、關羽、趙云等人完全不沾邊。

張角聚百萬黃巾以后，身上的氣息愈發(fā)雄渾。

莫易竟然有一種見到了西游世界里那些古仙的錯覺。

他本以為這天下英雄唯角與易爾。

不料靈帝開創(chuàng)了新打法。

他論戰(zhàn)斗力可能還不如那只已經(jīng)變成毯子的老虎。

但架不住這家伙是真有錢，漢室家底也是真的厚實。

除了那幾樣一看就知道是什么的重寶之外，莫易保守估計靈帝身上還得有十幾件足以名傳千古的寶物。

不止他自己，漢室群臣也都被武裝到牙齒了。

大將軍何進被授予衛(wèi)青弓，冠軍鞍，鄧禹甲和吳漢劍。

袁逢分到了蕭何冠，盧植得了張良履。

連張讓都拿到了一件景監(jiān)之袍。

莫易遠遠望去，漢軍之中，殺氣沖天，但更顯眼的是那一道道昭示自身不凡的寶光。

漢室畢竟享有天下已有數(shù)百年了。

論起底蘊來，四世三公算什么，人家代代都是皇帝。

普通小兵也不太普通。

這些士兵是極為罕見的全軍著甲。

神石帶來的提升讓弓弩手都披著一層重甲，全軍上下宛如數(shù)萬個鐵罐頭一般。

莫易是留了人手，按照他定下方針去建設幽州，順便毆打高麗練兵，然后自己悄悄溜過來圍觀的。

張角則是馬上就要和這一支漢軍分個你死我活了。

看著眼前的漢軍，他也無奈地直嘬牙花子。

黃巾軍雖然靠著被攻破的那些州郡也獲得了一些裝備，但少有新貨，大多都是二手的戰(zhàn)利品，質(zhì)量也遠不如漢軍。

萬幸的是，今時不同往日。

過去虛妄的信仰，如今真的是力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