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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啟明殿里聊八卦

金烏高懸。

李長庚離開了天河,一路小跑返回了啟明殿。

啟明殿門前有兩棵樹,一棵是松樹,另一棵也是松樹。

兩棵蒼松之下是三五只仙鶴,白的出奇,此時正將長長的脖子曲成優(yōu)雅的弧線,把頭輕輕埋進(jìn)蓬松的羽翼里,儼然一副安然入睡的模樣。

微風(fēng)拂過,帶起松針細(xì)微的沙沙聲,而仙鶴卻只是用那纖細(xì)的腿就這么輕輕地立著,沒有一絲搖晃。

靜。

極靜。

偌大個啟明殿就好像是被人施展了定身法定住了一樣,就這么超然于時間就里,游離在三界之外。

李長庚環(huán)顧四周,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周遭濃郁的靈氣,大喝道:

“人呢?人都到哪里去了?!”

頓時,殿內(nèi)外安逸靜謐的氣氛瞬間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慌亂的氣息。

“吱——”

下一刻,啟明殿的一扇偏門被推開,兩個童子一前一后從門里面躥了出來。

只見前面的童子頭發(fā)亂糟糟,連衣襟都還沒來得及整理好;而后面那個在細(xì)看之下,甚至還見得到嘴角邊掛著一串晶瑩的口水。

“殿主,殿主!我們在這兒呢!”

李長庚見兩名童子這般狼狽,心里也有了計較,于是甚是無奈地道:“說了多少次了,天庭的標(biāo)準(zhǔn)工時里不包括午休!雖然我允許你們中午可以小憩片刻,但睡覺前必須把這啟明殿的正門給我打開!”

說著,李長庚就一手一個拎著兩個童子的耳朵從正門進(jìn)了啟明殿:“陛下這詔令隔三岔五就來一條,若只是普通行文也就罷了,萬一哪天來個加急的詔令被攔在啟明殿外,不僅你們幾個要遭災(zāi),就連我也免不了要吃掛落!”

雖然常言道:領(lǐng)導(dǎo)需要對下屬的錯誤主動擔(dān)責(zé),替下屬辯解甚至背鍋,但李長庚認(rèn)為這樣的黑鍋能少背就盡量少背,最好是不背。

而兩個童子被李長庚這么一訓(xùn),也是一邊“哎喲哎喲”哀嚎,一邊連連認(rèn)錯,只道下次不敢了。

下次?

還有下次?

哎......

李長庚長嘆一聲,真不知道是該悲哀還是慶幸——今日這情景若換作是老君府上的金、銀角,亦或是觀音菩薩座下童子龍女和木叉,都斷然是說不出“下次不敢了”這種話的。

真是不明白,明明跟隨自己耳濡目染了這么久,為何這倆夯貨的政治覺悟還是這么低?

年輕人,缺乏歷練啊!

李長庚邁進(jìn)啟明殿后松開了兩名童子的耳朵:“你們一定要記住,天庭之事無小事,官場就是戰(zhàn)場!往后行事一定要謹(jǐn)慎,切不可再有今日這般松懈。”

兩個童子點頭如搗蒜,連聲應(yīng)聲說謹(jǐn)記在心、不敢疏忽。

李長庚在教訓(xùn)完童子之后,琢磨了一會兒便又重新走出了啟明殿,揭下了原先貼在殿外隱蔽處的符紙開車動手重新繪制了起來,只見進(jìn)進(jìn)出出地鼓搗了許久,直到在確認(rèn)新的陣法能夠在來人十米范圍內(nèi)正確識別其身份,啟動留聲陣法并將錄音錄像上傳至他專屬的紙人云端之后,才滿意地拍了拍手走回了殿內(nèi)。

而兩個童子對這一切都見怪不怪了——殿主向來喜歡未雨綢繆,就好鼓搗這些個“計劃的備用計劃的備用計劃”——盡管它們至今一次都沒有觸發(fā)過。

......

殿內(nèi)。

李長庚剛回到座榻上打算處理一下這幾日所堆積的文書,耳邊卻傳來了輕盈的腳步聲。

他抬起頭一看,只見織女抱著一團(tuán)柔軟的天蠶絲,哼著小曲走了進(jìn)來。

“你怎么來了?”李長庚有些意外。

“上班啊!”

“蟠桃大會結(jié)束之后,王母娘娘不是給你請了半個月的假嗎?怎么現(xiàn)在就來了?”

“咦——殿主,看你這表情......難道是嫌我回來的太早了?”

李長庚苦笑道:“哪敢啊,您可是王母娘娘的心頭寶,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不過我倒是奇怪,你怎么突然這么勤快了?”

“星君您這話說的,我平日里到你這里上班難道不勤快嗎?”

嗯,是挺勤快的,反正自從王母把織女安排進(jìn)這啟明殿以后,這仙果瓊漿、玉露明珠是沒少造,光是這九霄云食的報銷單加起來都有一尺厚了,李長庚正愁要找個什么理由去找那財神殿的趙公明去報銷。

所幸的是織女沒有半點王母之女的架子,是個大大咧咧的姑娘,眼看李長庚不回答也不惱,只是端起了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到了一盞,咕嘟咕嘟就灌了半杯。

“娘親那瑤池忒無聊,也沒個說話解悶的人,真要在那里呆半個月,倒還不如回來上班呢!”

“那牛郎呢?你也不去陪陪他?”李長庚又問。

“陪他干嘛?”織女頭頂上冒出一個大大的問號,不解的反問,“反正天天都能見面,下班后又去不是一樣的嗎?”

哦,確實。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牛郎織女一年相會一次用的是凡間的計時法,他們老夫老妻的是每天都可以見面。

李長庚滿頭黑線,眼睜睜地看著織女拿出了天蠶絲毛線就開始在他面前織起了毛衣。

沒辦法,誰讓人家是大領(lǐng)導(dǎo)的女兒呢?

“這么說來,我這啟明殿倒還比娘娘的瑤池還要自在了?”

“這也沒有。”織女手上動作飛快,不一會就織出了一條袖子,“主要是我這幾日聽得了幾件有趣的事,著急找人聊聊!”

有趣的事?

哦,大概是聽得那左右宮娥所傳的八卦吧......

果然,下一秒織女便一邊飛快地織著毛衣,一邊小聲地說道:“殿主,你知道嗎?那哪吒三太子和他爹李靖又雙叒叕吵起來了!”

“吵就吵唄,有什么奇怪的?”李長庚滿臉無所謂,“反正天王李靖有如來佛祖賜他的那玲瓏寶塔護(hù)身,哪吒就算想家暴也沒有辦法。”

“哎,真是的!哪有兒子家暴老子的?”織女長嘆一聲。

“這你就不懂了,說到底哪吒和李靖可不是真正的父子......”李長庚咳嗽了一聲緩緩說道,“小道消息,聽說哪吒之所以叫哪吒,是因為出生時兩只手心分別寫有‘哪’和‘吒’二字,且出生后只三天就......”

“只三天就下海凈身闖禍,不僅踏倒東海龍王的水晶宮,還捉住蛟龍要抽筋做腰帶絳子......”織女還沒等李長庚說完就接過了話茬,“這哪是什么小道消息?這明明是整個天庭都知道的常識好嗎?我說星君您啊就該多出去走動走動,這消息真是閉塞極了,你可知道李天王為何要殺哪吒?”

“為何?難道不是因為他得罪了龍王嗎?”李長庚問。

“切——”織女滿臉不屑,“得罪了龍王算得了多大的禍?zhǔn)拢啃蔷y道沒在蟠桃宴上吃過龍肝鳳髓嗎?”

李長庚聽織女說話這般直接,連連咳嗽掩飾尷尬。

這吃席是吃席,怎么可以和哪吒抽龍筋混為一談!

況且這席還是公家組織的......

見李長庚不回話,織女這才繼續(xù)說道:“說到底,還是要怪如來佛祖做事不地道!”

李長庚眼皮子直跳,心道今天這是怎么了,不是天蓬這廝抱怨老君,就是織女背地里說如來佛祖的不是。

這蟠桃宴才剛剛結(jié)束,他也沒見克扣了誰的工資啊?

雖然并非直系領(lǐng)導(dǎo),但只要是沾了“領(lǐng)導(dǎo)”二字,都是他一個小小的太白金星沒法去得罪的。

而有王母娘娘做靠山的織女卻顯然沒想這么多,只是自顧自地繼續(xù)說道:“李天王在生下哪吒之前就已經(jīng)有兩個兒子了,大兒子金吒被如來佛祖討去做了前部護(hù)法,二兒子木叉又被南海觀世音菩薩收走做了徒弟。”

“佛家那邊的拉攏之意都這么明顯了,可天王依舊是在裝糊涂,于是這才有了哪吒三太子的降生。”

“星君你整天就縮在這啟明殿里可不知道,外面到處都在傳,說哪吒三太子前世是如來佛祖的徒弟呢!”

大殿之內(nèi),李長庚捧著文書愣是半天沒能反應(yīng)過來,在他前世的記憶里,哪吒和李靖父子的故事有很多個版本,除了織女所說的這個版本之外,還有說哪吒是道家太乙真人金光洞里的靈珠子轉(zhuǎn)世的說法。

他李長庚成仙的時間很尷尬,一沒見證過當(dāng)年闡、截二教的封神之爭,二來花果山那枚石頭也沒蹦出個靈明石猴,所以也不知道哪個故事是真的。

又或許......兩個故事都是編的?

反正編故事這種東西,他們神仙再擅長不過了。

反正左右和自己沒什么關(guān)系,李長庚砸吧砸吧了嘴便繼續(xù)處理起了面前的文書,可織女的嘴巴卻還沒有停下,轉(zhuǎn)而說起了另一件事情。

“哎,對了,我還聽到一個有意思的事兒!”織女說。

“咋,老君的青牛又偷吃丹藥了?”李長庚頭也不抬地回答道。

“不是,這還沒到時間呢,老君的那頭牛只會在兜率宮需要找趙財神材料報銷的時候才偷吃丹藥。”織女翻了個白眼,“是二十八星宿之一的奎木狼啦,我聽瑤池的宮娥們都在傳,說他正在追求披香殿的侍香玉女,好像叫什么......百花羞?”

“百花羞?”李長庚愣了一下,又一次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這名字好生耳熟......哦,對!

百花羞可不就是日后唐僧師徒四人西游路上,那寶象國被黃袍怪擄走的公主嗎?

李長庚還記得事后奎木狼還在玉帝面前狡辯,說是百花羞“欲與臣私通”、“思凡先下界去”,不禁疑惑問道:

“真是奎木狼追求百花羞,而不是百花羞勾引奎木狼?”

雖然這個世界里牛頓還沒有出生,但是李長庚已經(jīng)懂得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道理。

“怎么可能!”織女大聲道,“就那奎木狼的長相,去倒貼都沒人要,百花羞怎么可能去勾引他?”

興許因為同時女人的緣故,織女的反應(yīng)很是激烈,就連殿外受罰掃地的兩名同志也探出頭,好奇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李長庚感到有些尷尬,隨后嘴硬道:“這話可不能這么說,那萬一百花羞就是想攀附奎木狼呢?”

可聽到這話之后,織女更來勁了:“我說星君,你是真不懂還是在裝糊涂?披香殿可是陛下平日里用膳的地方,百花羞雖然只是侍奉陛下的玉女,但好歹也是能近距離接觸陛下的,奎木狼一個外圍京官,有什么好值得攀附的?”

奎木狼乃是西方白虎七宿中的第一宿,在天庭擔(dān)任二十八宿之一的職位,按職責(zé)來說雖然是守護(hù)其所在星宿區(qū)域的安寧與秩序。

但總所周知,天庭官吏冗余,治安那點活不僅分給了奎木狼所屬的二十八星宿,還連帶著交給了他們九曜星官、十二元辰、東西南北中央五斗、河漢群辰、五岳四瀆......換句話來說,只要是個神仙,就有這權(quán)力,百花羞還真沒什么道理去攀附奎木狼。

李長庚想到這里,心中雖然已是暗自點頭,但面上依舊沒有認(rèn)可,只說:“你這話雖有些道理,但也不能全這樣想,畢竟天庭里魚龍混雜,誰知道哪天會冒出什么奇葩事來呢。”

織女瞪了他一眼,繼續(xù)說道:“反正我聽說,奎木狼為了追百花羞,每天都在披香殿外獻(xiàn)花,還寫了一堆情詩,結(jié)果人家百花羞連看都不看,直接把那些花扔了。”

李長庚聞言皺了皺眉頭,心說這百花羞也是個心高氣傲的冷艷仙子,只是做事也忒不講究了,不喜歡就不喜歡罷,駁了奎木狼面子不說,還被人給傳出來成了整個天庭的笑柄。

“百花羞這樣做,就不怕奎木狼因愛生恨,背地里報復(fù)她嗎?”

“應(yīng)該不會吧......”織女撓著頭說道,“在蟠桃會上陛下不是才說過,要把嚴(yán)明紀(jì)律和規(guī)矩擺在突出位置上嗎?還說要對權(quán)力的任性嚴(yán)懲不貸。”

李長庚聞言長長地嘆了口氣。

姑娘啊,你可知道你這啟明殿的工作,全因為你那娘親的“權(quán)力一次小小的任性”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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