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

納蘭雪眼眶周圍的皮膚因驚訝而微微顫抖。

老人和藹地看著自己的孫女，臉上帶著和煦的微笑，與小時候記憶中的祖母一模一樣。

可是……不對！

這個人不可能是她！

眼前這個老人，雖然有著一顆人類的頭顱，卻更像一個隨時準備狩獵的野獸。

她的背部高高隆起，脊椎骨隱約可見。

肩胛骨格外寬闊，如同兩扇厚重的鐵門，棕黑色的厚厚護胸毛中，一顆燈籠大小的心臟劇烈跳動著，在毛發下隱隱閃著紅光。

老婦人的四肢異常修長，前爪指尖尖銳如刃，閃爍著金屬般的光澤，后腿肌肉緊繃，像是房子的龍骨一樣粗壯。

她全身的毛發濃密而粗硬，呈現出深邃的黑色或暗棕色，隨著身體的動作而輕輕擺動，如同一片流動的黑云。

這種怪物怎么可能是一生修道行善的祖母呢！

“怎么？”

“不認識她了嗎？”

狗頭道人戲謔地問道。

老婦人伸出她粗糙的前爪，用肉墊摩挲著納蘭雪的臉頰，“雪兒，祖母好想你啊。”

納蘭雪難以置信地看著她，眼前這個半人半狼的怪物，居然和她記憶中的聲音一模一樣。

難道，真的是……

納蘭雪內心動搖著。

“道友似乎不太相信呢，老太婆，多說幾句吧。”狗頭道人說道。

老婦人將頭貼到了納蘭雪耳邊，嘆了口氣，說道：“雪兒，你還記得自己小時候喜歡扮演女俠的事情嗎，那時祖母總是陪在你身邊，這些你都忘記了嗎……”

納蘭雪的呼吸變得急促而淺短，“你……真的是祖母？”

她看著眼前這位老人的模樣，心里已經相信，可是卻又極度不希望自己看到的一切是真實的。

直到老婦人輕緩地點了點頭。

“你這個畜牲！是你，將祖母變成了這樣！”

納蘭雪轉過頭，怒罵著狗頭道人，聲音雖不高亢，卻字字如重錘。

“道友，你這就有些忘恩負義了。”狗頭道人面帶不虞地說道：“如果不是老道我的話，你現在又怎么能見到你的祖母呢。”

“而且，如果不是我，這老太婆在幾個月前就應該成為一堆枯骨了。”

納蘭雪瞳孔中閃爍著驚愕與不解的光芒，看向老婦人，“祖母，他說的是真的嗎？”

老婦再次頷首，她一字一句地陳述道：“雪兒，你要對邱仙人恭敬一些，他其實是個好人。

如果不是邱仙人，祖母我可能已經去見納蘭家的老祖宗了。

是邱仙人，將我從茍延殘喘中拯救出來，我在若水觀修行十余載，就是渴望能夠得道成仙，哪怕多活幾年都是好的，可是到了最后，依舊要成為那冢中枯骨。

雪兒，我舍不得你，舍不得我的兒子女兒們，我要是死了，你們該怎么辦啊！

于是我去懇求若水觀主，讓我多活一陣吧，哪怕只有幾年也好。

可是，她居然說，這一切都是我的命！”

“祖母？你……”

納蘭雪還是第一次聽她說這些事情。

老婦人眼中閃過一絲恨意，“我的命怎么會是這樣的？我交了那么多香火錢，我還給仙人重塑了金身！難道我就該死嗎？”

她閉上眼睛，說道：“這個世界不對，付出的人為什么可以沒有回報呢，那我豈不是白白付出了？”

納蘭雪看見祖母轉向狗頭道人，“是邱仙人發現了迷惘中的我，他告訴我，是這個世界錯了，這個世界哪有什么仙人，想要獲得任何東西，能夠依靠的只有自己，想要活下去，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納蘭雪聽著祖母的話，感覺有些不認識她了。

而且她望向狗頭道人的眼神，就像是之前瞻仰仙人的眼神一樣，赤誠熱烈！

“祖母，你不要被他給騙了，他是個瘋子！”納蘭雪憤懣道。

“啊？”

狗頭道人不可思議地指著自己。

“我是瘋子？”

“老太婆，我是瘋子嗎？”

他看向老婦人，問道。

啪——

下一秒，納蘭雪的頭歪向了一旁，仿佛整個世界都在她的眼前崩塌重組。

耳邊只剩嗡鳴。

祖母打了她一巴掌！

“納蘭雪！對邱仙人放尊重一點，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是上界派下來拯救眾生的神仙！”老婦人怒不可遏地教訓道。

“是這樣嗎？原來我是神仙啊。”

狗頭道人嘴角漸漸咧開，看向納蘭雪的眼神中充滿了笑意。

錚！！！

鐵鏈一瞬間繃的筆直。

納蘭雪青筋畢露的拳頭差一毫就要揮在狗頭道人的臉上。

可是，這一毫卻距離很遙遠。

嗤嗤……

鐵鏈灼熱如火，將納蘭雪的手腕灼燒出一道焦黑的痕跡！

砰！

下一秒，納蘭雪被踹飛了出去。

狗頭道人放下腳，“真是個不乖的女孩兒，在家相夫教子，男耕女織不好嗎，非要當什么女俠，當什么劍客。”

墻壁簌簌地落下塵土，蒙了納蘭雪一頭，她的嘴角流下一縷血水。

“咳咳！”納蘭雪劇烈咳嗽著，嗓子里的血液噴了一地。

“雪兒……”

“老太婆，現在就差最后一步了，你要的我都給你找齊了，到時你就該給我我想要的東西了。”狗頭道人笑道。

納蘭雪的祖母嘴唇微微開啟，又輕輕閉合，仿佛有千言萬語在唇齒間徘徊，卻最終只化作了一聲不易察覺的輕嘆。

她的眼中只剩下對生的渴望。

“祖母……你不要被他給騙了！”

納蘭雪再次勸說道，希望自己祖母能夠懸崖勒馬。

只見老婦人走到納蘭雪身邊，撫摸著她的頭，說道：“雪兒，祖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祖母只想要活下去，雪兒，你能幫幫我嗎？”

納蘭雪疑惑地抬起頭，不知道祖母的話是什么意思。

老婦人眼中的渴望就像是野草一樣肆意生長，眼神中燃燒著前所未有的狂熱與執著。

“雪兒，你愿意幫祖母長生嗎？哪怕獻出你的生命……”

“！？”

納蘭雪覺得是自己聽錯了。

老婦人又開口道：“你的心臟，可真年輕啊。”

她用尖銳的指甲，輕輕戳著納蘭雪的胸口，“把你的心臟借給祖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