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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柔然密信

  • 平城賦
  • 任葭英
  • 2325字
  • 2024-09-25 23:41:49

蔣恕緊跟在沮渠牧犍身后,步伐急促而沉重,發出沉悶的回響。

玄武黑殿巍峨聳立,夜色中更顯莊嚴神秘。

殿門緩緩開啟,仿佛吞噬了所有的光線與聲響,宮女侍從們列隊相迎,默然無聲。

這是沮渠牧犍定的規矩,他素來不喜殿內此起彼伏的行禮聲。

沮渠牧犍疾走入殿,大馬金刀地坐在御座上。蔣恕忙跟上前伺候,殿中還有一內侍蔣立,也跟了上去,伴在沮渠牧犍另一側。

燭火忽明忽暗,映得沮渠牧犍眉目冷峻。

歇了一陣,飲了新制的奶酪,蔣立方才稟奏:“大王,國師剛方才又上書了。奴替大王收撿了。”

沮渠牧犍苦笑道:“孤不想看。”

“喏。”

“國師能說什么?一日三書,兩封上書說的都是一樣的事。”沮渠牧犍氣憤難當,“向孤請辭,說胡叟之事,他亦難辭其咎,愿與胡叟同受責罰,以正國法!”

蔣恕、蔣立都垂眸立在一旁,不予置評。

若是其他人,他二人尚且還能附和一二,可劉昞畢竟是國師。

猛地,沮渠牧犍眉頭緊鎖,仿佛有千斤重擔壓在心頭。

他焦躁地起身,踱了幾步,又遽然轉過身,目光如炬地盯住蔣立:“國師這是何意?是在逼孤網開一面?還是在試探我的底線?”

蔣立不得不答:“大王,國師一向忠心耿耿,此番舉動,或許真是出于自責之心,眼下還有一事,更為棘手……”

他話鋒一轉,聲音卻壓低到極處:“柔然可汗吳提,剛剛送來密信一封,內容尚未可知……大王現下是否要看……”

沮渠牧犍聞言,神色一肅:“拿來。”

他接過蔣立遞來的絹帛,手指微微顫抖,仿佛能覺出一絲不尋常。

大殿內,氣氛瞬間凝固。

看著絹帛上的詞句,沮渠牧犍憶起秋日的一件事。

七月間,大魏皇帝拓跋燾自五原向北進發,兵指柔然。

魏軍分三路進發,東西路分別由樂平王拓跋丕、永昌王拓跋健所督率。其下各有將帥十五,聽其號令。至于中路,則由拓跋燾親自率領。

柔然可汗吳提素來行蹤無定,拓跋燾行軍至浚稽山后,又將中路軍一分為二,自領一股兵力向北直奔天山;陳留王拓跋崇則從大澤徑往涿邪山。

然而,拓跋燾并未在天山揪出吳提來,轉而向西登上白阜山,柔然部落亦如隱形一般。

原本,拓跋燾也有耐心再覓尋下去,但不巧因突發旱災、水草乏缺之故,大魏軍中人乏馬困,連日下來多有損耗。無奈之下,拓跋燾在白阜山上刻字記行,隨后班師回朝。

聽聞此事,先前龜縮不出的柔然軍士,趁拓跋燾班師之際,繞至涿邪山后將其包抄其間,但拓跋燾早有防備,詔令永昌王拓跋健斷后攔截。

傳說,拓跋健以數十騎兵,迎戰一萬柔然騎兵。一令之下,箭無虛發,為首之敵無不應弦仆倒,余者紛紛作鳥獸散。

說起來,柔然可汗吳提雖然無恙,但也遭受重創,頗失了些顏面。

沮渠牧犍捏了捏手指,道:“可汗想與孤合作。”

蔣恕、蔣立本是兩兄弟,蔣恕更受沮渠牧犍信任。

此時,他便躬身問:“可汗想怎么合作?”

“蔣恕,你可還記得?近年,魏國皇帝娶了柔然的西海公主,而后又娶了我妹興平公主。”

“記得,魏國皇帝分封了左右昭儀。”

“封了左昭儀后,魏國和柔然邊境安寧,有兩三年沒打仗。但在武威出嫁前一年,老可汗就和魏國不睦,互相征伐。”

“老可汗還遣使告知西域諸國,魏國勢力已然削弱,當今之世唯柔然最為勢盛。不少西域小國都背棄魏國,轉投柔然。”

“可笑!”沮渠牧犍滿眼諷刺,“一個敢吹,一個敢信!魏國的使節,豈是說不供奉,就不供奉的?無知!”

想想之前鄯善王弟素延耆途徑河西之事,沮渠牧犍更是不勝唏噓。

所幸未冤枉素延耆,否則麻煩不小。

蔣恕忖了忖:“大王所言極是。大夏、大燕,都被滅掉了。柔然、吐谷渾,也每每遭受重創。魏國實力不容小覷。”

“孤承認,孤畏懼魏國,還因為他有一個白馬公崔伯淵。”

崔伯淵,名浩。

崔浩出身尊貴,為北方高門士族“清河崔氏”。祖父崔潛、父親崔宏,皆是一代風流俊才。故此,與崔氏聯姻者,無不是高門士族。

至于崔浩,傳說他博覽經史、玄象陰陽,于百家之言無不涉獵。早在道武帝年間,便頗受重用。到了第三代皇帝拓跋燾。崔伯淵更是其最為倚重之人。他雖不習武,但精通謀略、智珠在握,拓跋燾南征北戰,一直把崔伯淵帶在身邊,以備參詳。

提及崔伯淵,沮渠牧犍目光幽深:“拓跋燾有一白馬公,何異于劉備之有孔明!”

想了想,他又說:“不,論建功立業,白馬公遠勝于孔明!”

沮渠牧犍、蔣恕又敘了一時話,蔣恕見沮渠牧犍心情平復許多,遂小心翼翼地問:“大王,這封密信,您打算如何回復?”

“且先放上一放。”

“大王的意思是,不與他們合作?”

“是現下不與他們合作。”

蔣恕低首忖了忖,躬身應:“奴明白了。”

“現下,孤娶了武威公主,那人也會多看顧我河西幾分。阿妹的回信我看了,她說,這一年來,那人時常召她侍寢,已經把左昭儀晾到一邊去了。”

想起阿妹字里行間透露出的信息,沮渠牧犍的嘴角勾起一抹復雜的笑。

信中,阿妹輕描淡寫間,道出了拓跋燾對她非同一般的寵幸,竟至左昭儀亦被悄然冷落一旁。

就在沮渠牧犍隔空論議拓跋燾時,拓跋燾已經召喚沮渠右昭儀侍寢了。

月光下,拓跋燾步入寢殿,目光溫柔而深邃,嘴角掛著一抹玩味的笑意,輕聲在她耳畔呢喃:“愛妃,今夜,我們何不換一種風情,讓這長夜不再寂寞?”

沮渠那菲聞言,媚眼微瞇,眼波流轉間盡顯風情萬種,但口中卻溫婉回絕:“陛下圣明,乾坤既定,臣妾怎敢逾越。乾為陽,坤為陰,自古便是如此,臣妾自當恪守本分,不敢有絲毫逾越。”

拓跋燾聞言,非但不怒,反而笑得更加歡暢,他深知這女子不僅容顏傾城,更兼心智過人,懂得如何在權勢與柔情間游走自如。

于是,他輕輕攬她入懷,低語道:“愛妃言之有理,但朕與你之間,何須拘泥于世俗之禮?今夜,就讓我們共赴一場綺夢吧。”

言罷,殿內燭火搖曳,光影交錯間,旖旎無限。

一番云情雨意,二人皆是心情爽悅。

耳畔佳人乏累至極,藕臂還擱在軟衾之外,已悠悠睡去。

拓跋燾望著身旁佳人恬靜的睡顏,心中涌動著難以言喻的柔情與滿足,思緒如脫韁之馬。

終于,當最后一縷思緒沉入心海,拓跋燾輕輕合上眼簾,鼾聲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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