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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大婚之夜

  • 平城賦
  • 任葭英
  • 2357字
  • 2024-09-18 08:08:00

“他們說,”李敬芳模仿著內(nèi)侍們的口吻,“王后待人多和氣啊,就這么回了酒泉,也太可惜了……是啊,是啊,王后命太苦了,世子不在身邊,自己又失了王位……可不是么?聽說啊,這新來的王后,貌若無鹽,完全比不上李王后……”

說話時(shí),李敬芳一直覷著拓跋月,見她臉上并無半分波瀾,又自顧自往下說:“我當(dāng)時(shí)就喝止了這一群沒根的家伙。我說,大王都沒覺得委屈,你們卻還嘴碎舌滑的?!?

“原來如此,有勞大嫂了?!蓖匕显滦Σ[瞇道。

“無須道謝,回想起來,我的話說得也不對。只因,我未曾想到,公主非但不是無鹽女,還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只是……”

她故意放緩了些,引得拓跋月看她:“只是,公主的頭發(fā)少了些,還須養(yǎng)上一養(yǎng)。我這里也有些方子可以調(diào)理一下。”

拓跋月隱隱惱怒:沮渠家的人真挺有意思,老盯著她頭發(fā)。

“奴有一言,”霍晴嵐躬身道,“公主的身體自有侍御師調(diào)養(yǎng),就不勞李夫人費(fèi)心了?!?

“多謝大嫂?!蓖匕显乱舱诡佉恍?。

她不笑的時(shí)候,容色有幾分清冷,讓人不好親近,但她一笑起來卻如一朵白芍綻開,甚是俏麗。李敬芳自認(rèn)為美人,但也很難忽視對方的容色。

回轉(zhuǎn)心神,李敬芳輕輕瞪了瞪霍晴嵐,那神色似是在說,一個宮女也敢跟她張口。

終于,她輕嗤道:“我自與你家公主說話,你一個婢子再受寵也……”

拓跋月拉下臉,打斷她的話:“她有名字,她叫晴嵐,不是我的寵婢,是我認(rèn)下的義妹?!?

這話,自然是在抬舉霍晴嵐,個中意思李敬芳聽得懂。

一時(shí)間,口中雖未辯駁,臉色卻頗為不屑。

“若無事,大嫂且在這園中逛一逛,我先回宮試喜服了?!?

最末四字,刻意說得重了些,分明是警告李敬芳:現(xiàn)下我才是河西國的王后。

想必她能聽懂吧?

論文,她未必比得過自己;論武,不用說趙振這種武藝高強(qiáng)的侍衛(wèi),就連身邊的霍晴嵐,都是身手不俗之人,她李敬芳再不滿又能如何?

說起來,李敬芳不僅是亡國公主,還是孀婦,本來情狀堪憐,但她既然存心尋釁,拓跋月也沒有原宥她的必要。

拓跋月頭也不回,帶著霍晴嵐緩緩踱開,李敬芳的宮女忙躬身相送。

走出后花園,趙振已在門外等待許久。

“方才,李夫人也進(jìn)后花園了。男女有別,卑職不曾跟進(jìn)去。公主,她沒為難你吧?”

拓跋月笑得云淡風(fēng)輕:“一點(diǎn)小事。你怎知她會為難我?”

“感覺。我感覺她臉上有殺氣?!?

“原來如此?!蓖匕显沦澰S一笑,“趙侍衛(wèi)長好生厲害?!?

趙振臉上浮出一絲愧色:“公主莫要夸卑職了。白沙湖那次……是我失職了。卑職有罪?!?

“若不是你擒住了刺客,我早就成了刀下亡魂了。你何罪之有?”

“說起此事,”霍晴嵐忽然道,“那刺客是雖然是王懷宗,但有沒有可能,他是被人唆使的?”

“何意?”拓跋月盯住她。

“公主,您看,這才短短幾日,河西國的后宮、宗室,就冒出一堆對您不敬之人。他們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誰知道呢?說不定與那王懷祖兄弟有些勾結(jié)?!?

拓跋月沉思一時(shí),苦笑道:“我這是入了狼窩?”

聞言,趙振忙道:“公主莫怕,卑職不離翠華樓半步?!?

在德音殿的西南角,新建了一座四層高的翠華樓,專門供拓跋月的隨扈居住。

雖說這不合規(guī)制,但拓跋燾的旨意就是規(guī)制,沮渠牧犍縱然不滿也只得遵令而行。

當(dāng)日晚間,正是既定的吉時(shí)。

拓跋明月麗妝凝然,一身華服,行止也無可挑剔。

德音殿內(nèi)外,一派喜氣,十余位宮女內(nèi)侍個個喜氣洋洋。

這是屬于河西國的熱鬧,屬于拓跋明月的,卻是她并不期待的大婚之夜。

真的不會后悔么?

這幾天她總想起李云從。

說也奇怪,在被封為武威公主之時(shí),她只短暫地感覺到一絲不悅,畢竟沒人想以身代人,受人擺布。

何況,拓拔蕓未免自私,她甚至沒問過將要成為她替身的人,是否有意中人。

然而,那一絲不悅是真的,被封為公主、被天子看重的歡喜自得,也是真的。

多日以來,她的心意也只在乍見李云從時(shí),微微動搖了一下。

再之后,她忙著做待嫁的準(zhǔn)備,忙著收買河西使臣,幾乎沒有時(shí)間去想別的。

可自從她在陪嫁的隨扈中,意外地看見了李云洲,心里便不時(shí)泛起漣漪,想起往日情事。

往日,李云從雖未言明要娶她,但早已送給她自己做的竹笛,這怎么不算是定情信物呢?

漫說,有一次,他抱過她。夜探公主府時(shí),他也吻過她……

拓跋月狠狠掐住左手,讓痛意蔓延開來。

她想,這些時(shí)日她老想起李云從,只是因?yàn)榭吹搅死钤浦蕖?

她對李云從,沒那么喜歡。沒有。

行過大婚之禮后,拓跋月先行回到閣中。

內(nèi)殿里,四角皆置著炭盆,蒸融著合歡香的芳甜之氣,一派旖旎春意。

不知過了多久,沮渠牧犍輕袍緩帶而來,帶著一臉溫存笑意,和淡淡的酒氣。

四十出頭的人,臉上亦有一些滄桑之色,但不得不承認(rèn)的是,他笑起來時(shí),眸底閃動著溫暖的輝芒,倒是有幾分動人。

拓跋明月捏緊身后的錦衾,復(fù)又松開手,起身盈盈笑道:“大王。”

沮渠牧犍攜了她柔弱無骨的小手,坐在臥榻上,貪婪地凝望她,像是要把她吞了去。

“你喊錯了,阿月。”他按捺著,溫聲細(xì)語。

“是,牧犍?!?

沮渠牧犍展臂把她摟入懷中,柔聲道:“阿月,你知道么?我為你遣散了后宮,現(xiàn)下,往后,我身邊都只你一人。日后,我們還會有兒子,我要封他做世子。”

世子?

拓拔月暗笑。她不信。

溫情脈脈地,沮渠牧犍又說:“阿月容色傾城,性子又和善,我第一眼見你,便知我枉活了四十歲。阿月可不要嫌我老啊……”

拓跋月一臉羞喜之色,在他懷中低語:“牧犍多慮了,阿月也對你仰慕得緊?!?

一語未畢,沮渠牧犍已迫不及待地吻上了她的頰。

拓跋明月遲疑片刻,闔上眼來,身子僵著不動,心魂卻不知飄往何處……

恍惚間,她能感覺到他急促的呼吸,心亂如麻中,腦海里忽然飄出一道聲音,那聲音有些喑啞,話語卻清晰如在耳畔。

“我知道你不需要我的守護(hù),但我定會護(hù)你周全?!?

閉上眼,在黢黑無光的世界里,拓跋月難以自制地墮入冥想的哀傷……

晨光泄入窗牖,拓跋明月再無睡意,木然地坐在妝臺之前。

耳邊,聽得宮女連聲恭喜。

旋后,又是幾句竊竊私語,依稀說的是,要把那巾子拿給孟太后看。

她們自然不知,拓跋明月的耳力有多敏銳。

不過,孟太后對他倆的床笫之事,是否管得太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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