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大王賞賜，小的乃是那野山坡中修行多年的虎獸，因為自幼被人族圈養長大，得了幾分世外知識，見過了少許神仙人物。”

“所以小妖在得了靈智之后便對成仙念念不忘，經過兩百年的修行終于才有這般修為境界，能夠庇護小妖行走多地而不被打殺。”

“小妖知道我們妖怪修行艱難，更有天壽限制，若是日后的修行還是用本能地吐納之法，那恐怕只能坐死山中而已。”

“所以小妖不甘數百年的修行如此就荒廢了，開始了漫長的尋仙之旅，但是小妖出身卑微，尋常的有道之士不說打殺我等，但也不會傳授我等妖怪仙家真法。”

董奉武言辭爍爍，說的都是自己這幾年當妖怪以來的所見所聞，所以自然間真情流露，對于仙家長生之術有了真正的追求。

見他面對黑風大圣誠信誠懇，作揖埋首一拜，感激不盡地繼續說道。

“終于，小妖打探到這黑風山有位黑風大王，早年在山中禪參悟道求真，最后修行有成隨天上的菩薩去了南海修行佛家道果。”

“小妖跋山涉水來到黑風山，今日終于得見黑風大王，明白什么叫做‘仙’，對您更是崇仰不已。”

“小妖所求不多，但求一篇法門，好叫小妖能夠修心養性，納元培丹，日后能夠同大王這般，求得正果。”

話畢，董奉武將手心伸出攤在地上，兩膝一跪，深深地將頭顱埋下，五體投地也。

他求的并不是所謂的法門。

而是求底層凡妖能夠打破階段的固化，打破命運的禁錮，能夠讓他努力向上的道。

“道，哈哈哈！”

黑熊精聞言，粗獷地放聲大笑起來。

“多少年過去了，若非你這小妖今日提起，便是連我這天仙都差點忘了，原來我在這黑風山中苦修千年，求的原來是道啊！”

“哈哈哈哈......”

粗狂豪邁的大笑中，卻充滿了莫名的蒼涼，像是人面對日薄西山的悲愴無力，那是天地湮滅前眾生面對死亡恐懼的最后瘋狂。

“你這小貓，起來說話！”

黑熊精霸氣地臥坐在寶座之上，目光看著下方那深埋著腦袋，說著謊言，萬分稚嫩的虎妖，模糊間他好像瞧見了自己的影子。

那是幾千年前了，自己也是同這小貓這般，拜在那道人的面前，能夠求得一篇修行的法門那便是得了天命，再無其他貪心之念。

他也終于明白，為何自己明明是妖，那道人卻不打殺自己，反而給他認真傳授仙法。

他也終于明白，菩薩為何愿意將他從大圣的棍下救下，渡他去南海修行。

原來，是因為‘吾道不孤’呀。

這才是先行者對后來者的仁慈。

“可惜，可惜。”

“若是早些年碰見你，哪怕你愚笨不堪，我也愿意收你為徒悉心傳授神通本事。”

“但是現在，我卻沒有太多的時間了，天命不給我機會和緣分了......”

黑熊精嘆息一聲，幽幽說道。

隨后，他的目光又重新落在虎妖身上，皺眉思考片刻后，便開口問道。

“你這小貓，可曾吃過人？”

董奉武聞言一聽，倒也無甚懼怕，站起身來抱拳作揖微微一恭，開口回道。

“回大王，小妖不僅吃過，還吃了十多口一家滿戶呢，便是妖怪，鬼魅我也都吃過。”

黑熊精聞言一笑，繼續問道。

“那你覺得，人族和我們妖怪之間是有什么差別？”

董奉武愣了愣，繼續回道。

“回大王，小妖覺得人妖無別，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眾生在這天地之中都是平等的渺小，只有強大者才能超脫其中。”

“好！”

“好一個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黑熊精臉色大喜又大驚。

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這黑風山中還能有一個能對天地萬靈有著如此深刻理解的妖怪。

“你能有如此悟性，若是給你門尋常的法門便是我也問心慚愧，但若是給你門太過高深的法門，沒有菩薩親授我也不敢擅自泄露。”

黑熊精高興地從寶座上站了起來，又懊惱地坐了下去，似乎在思考自己該給出怎么樣的一篇法門才既不愧對菩薩，也不愧對自己身為妖族大前輩的身份呢？

“我這里有一篇仙家法門，乃是我年幼時從一個道長手中得來，據說這法門乃是一位仙家真人傳授給他的。”

“這門法門陪伴我修行了許久時間，今日我就將他傳授給你，希望你能好生修行，不忘求道本心，你且向前來。”

終于，黑熊精終于從腦海里想起了一門不錯的仙家法門可以傳授給眼前的虎妖。

“謝過大王！”

董奉武聞言大喜，自己終于有修行法門了，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樣靠吐納笨拙修行。

至于他撿的詭道秘卷里面其實也有修行法門的，但不是他這妖怪可以使用的，他能用的是用法力允許的法門等等。

虎妖兩步向前來到黑熊精面前，就站在臺階下沒讓自己的身軀高過黑熊精，腦袋正好放在黑熊精順手的高度。

“叮！”

只見黑熊精捏指掐訣亮起一團琉璃光澤，然后輕點在虎妖額頭上，這琉璃光澤就送到了虎妖腦海之中。

“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

一道悲愴壯麗卻又帶著點點惋惜的話在董奉武的腦海中響起，那人身穿素色道袍，面容英魅，金目煌煌，威儀冷峻，神韻豐盈。

緊接著，一卷古老的圖錄緩緩在腦海中展開，上面用著古老的字體紋路寫著一段序言。

“愿我得菩提時，身如琉璃，內外明徹，光明熾熱，照耀無量無數無邊世界......”

董奉武的目光在此刻有些呆滯，腦海中不斷地接受那法門的奧義，待到已經倒背如流之后他才恢復眼中的靈光。

這下，他知道自己真的得了一篇不得了的仙家真法，頓時喜不自禁，抱拳拜謝道。

“多謝大王賜法，小妖感激不盡。”

“哈哈哈，不用多謝！當初那道人也不曾要過我道謝，今日你也不用謝我。”

“眼下你已經有了修行法門，趁著這些日子還算安寧，你找個洞府好生修行便是。”

“若是哪一日見得外面血光漫天，不要出來詢問，也不要好奇為什么，就如同廣智那般，自個兒逃去吧，逃得遠遠的。”

黑熊精看著面前的虎妖頗為面善，傳授了一篇法門像是自己得了妙法神通，高興不已。

第一次，他感受到了緣分。

“都下去吧，下去吧。”

很快，黑熊精就遣退了兩妖。

兩妖便作揖告退，各自離開。

“像，真像.....”

他們走后，那黑熊精卻目光幽遠，從口中緩緩吐出一句話，誰也不知那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