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恬轉(zhuǎn)身取來卸妝膏，跪坐在床邊的地毯上，用發(fā)夾把楊千千額前的頭發(fā)規(guī)整到一邊，小心翼翼地在臉上涂抹開。

有些冰冰涼涼的觸感，醉夢中的楊千千皺了皺眉，噥囔了幾聲，正要抬起手擦去臉上的異物，被蕭恬一把抓住。

“誒，別動，卸妝呢。不然明天爛臉了啊。”

楊千千依舊閉著眼，但終于老實了。

蕭恬的手指輕柔地在她臉上劃圈，等油脂被完全乳化后，再拿著棉簽細致地清理眼線和殘留的睫毛膏。

溫水浸泡過的洗臉巾觸感柔軟親膚，就這么貼著她的臉，一次一次溫柔地擦拭而過。

保持一個跪姿太久，蕭恬起身時腿麻到發(fā)軟，看一眼時間，這一磨蹭，竟然快12點了。

本想在臨睡前給楊千千換身舒適的睡衣，可等蕭恬收拾好自己回到臥室后，床上躺著的楊千千呼吸聲輕柔而均勻，便又作了罷。

蕭恬之前在新聞上曾經(jīng)看過因嘔吐物堵住氣管導(dǎo)致醉酒者身亡的案例，導(dǎo)致她這一晚上都沒睡踏實。

上半夜還能控制住自己，時不時起身看看躺在床上的楊千千，可一到下半夜，蕭恬真的困到不行，人干脆就直接躺在她身旁，強迫自己睜開眼哪怕只瞄一眼也好。這一晚，蕭恬都在這半睡半醒間游離，天還蒙蒙亮的時候，她睜開眼，還是起床吧。

剛淘好米準備熬上一鍋粥，就聽到臥室傳來聲響。蕭恬利落地給鍋里加好水，插上電，急沖沖地往臥室方向走。

推門一看，楊千千正呆呆地坐在床邊，凝神盯著腳下的地毯。

“還暈著呢？”蕭恬緩緩走近，在梳妝臺前的凳子坐下。

楊千千抬頭看她，眼里沒有多余的情緒，聲音啞啞地應(yīng)了聲“嗯”后，又垂下了眸子。

蕭恬起身走出臥室，回來時手上多了一個杯子。

“吶，喝點蜂蜜水。”

楊千千抬頭，眼前通體白色的陶瓷杯子上畫滿了黃色的太陽花，明亮得耀眼。她伸手接過，道了句謝謝。

蕭恬回到凳子前坐下，問她：“你難道不奇怪你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我沒喝多。”楊千千往她那看了一眼，“你說吐一次500，都還記得呢。”

呵呵，這家伙。

蕭恬苦笑：“那你就這么狠心讓我一個人扛你上樓？”

“我是真暈了，使不上力。”楊千千握著杯子的手指緊了緊，抬眸對上蕭恬的眼睛，語氣頗為認真：“昨晚我是不是很丟臉？”

蕭恬愣了愣，然后如實答她：“天太黑了沒人看得清。”

楊千千追問：“那你怎么認得出是我？你就別安慰我了。”

“我只是碰巧路過，以為……以為你被人欺負……”

“我沒被欺負。只是被騙了而已。”楊千千云淡風輕地說了句。

不知道為什么，蕭恬總覺得這平靜背后，是翻騰著洶涌波濤的。

只幾秒，楊千千又補了句：“他早就訂婚了。”

平平無奇的一句話，蕭恬卻吃驚得皺了皺眉，身體下意識地向后傾斜。

這小動作全然落在楊千千眼里，連忙解釋：“別誤會，我沒做三。”

蕭恬怔了會兒，沒料到楊千千竟會和她說這些。

“我一直以為我是被愛的那一個。”楊千千說。

“他熱烈，卻不夠勇敢，我一直以為我們的關(guān)系只是時候未到而已。時而熱情時而疏離，就這樣，我被拿捏得死死的。”

“直到不久前，我才知道，他要結(jié)婚了。”楊千千茫然地抬起頭，那如琥珀的眼珠在暗黃落地燈的投射下映出一潭深不見底的池水。

“原來那些刻意討好卻又模凌兩可的愛，都是因為他是要跟別人結(jié)婚的啊。”

“但是都要結(jié)婚了為什么還要來招惹我？我愿意為一個人敞開心扉但不代表我是一個沒有底線的人！”

房間里回蕩著楊千千嘶啞的控訴，蕭恬的心霎時就像被什么東西刺了一下。

一瞬間，她想到了遠在平城的顧星辰，想起那個女生。他們是否會在想起自己時有那么一點點的內(nèi)疚？

又怎么會呢？愛本來就是自私的。

但是，總還有人在盲目的愛情里堅守著自己的原則和底線。

“昨晚你做得很好。”蕭恬唇角彎了彎，“美中不足的一點是，打得不夠用力。”

楊千千眼眶泛紅，不可思議地望向她。

蕭恬抬頭看了眼空洞洞的天花板，長長呼出一口氣，頓了幾秒，才說：“現(xiàn)在想想，其實挺后悔的。后悔當初走的時候沒有像你一樣的勇氣，沒用力揍他一頓再走。”

身處異鄉(xiāng)的每一個夜晚，孤獨感被無限放大的時候，她是感情里的失敗者這個事實一直在腦海里反復(fù)折磨著她。

“要是當時能痛快罵一頓、打一頓，現(xiàn)在心里可能好受多了。不然人這一輩子那么長，以后見面了仍是一臉怨氣，人家還以為我有多放不下他呢。你說是吧？”蕭恬嘴角帶笑，但那笑里分明帶著苦澀。

楊千千其實也沒想到蕭恬會和她說這些，這安慰的話淌在嘴邊又不知如何開口，房間里靜得可怕。

晨曦的陽光透過窗戶，輕巧地越過蕾絲簾子間的縫隙打在地板上，今天又是一個好天氣。

“你餓了嗎？”蕭恬率先打破僵局，“我熬了粥。你梳洗完應(yīng)該也好了。”

剛來漢城的時候蕭恬只帶了幾件換洗的衣服，沒料到竟變成了長住，現(xiàn)在柜子里的衣物都是后來添的。

蕭恬站在衣柜前給楊千千挑了一身，“這些都是新的，你洗了澡先換上。”

“只是這……”蕭恬轉(zhuǎn)身，手上拎了件黑色Bra，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前的一馬平川，又抬頭瞥了瞥楊千千凹凸有致，道：“你這……我的……你要不勉強一下？”

楊千千噗嗤一下就笑了，回她：“我也沒有，擠的。”

……

蕭恬和楊千千去到烘焙教室時，宋哲瑞早就到了，愜意地窩在辦公室那張小沙發(fā)里看著手機。

“早啊。”蕭恬率先打了個招呼。

宋哲瑞聞聲抬了抬下巴，“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