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常豐本是想連著自己妻子李氏一起殺了，以泄心頭之恨。可奈何他一個莊稼人，手頭哪兒來那么多錢呢？一個人需要40兩銀子，兩個就是80兩，思來想去，反復權衡之后，他便決定只要張子庸一人的命。

畢竟，在他看來，張子庸才是那個讓他尊嚴掃地的罪魁禍首。

而李氏，不怪她，只能怪自己沒用，那方面不行，才導致她有別的心思，看在多年夫妻情分上，留她一命罷。

接下常豐的委托后，我和大哥躲在遠處觀察著張子庸，只見他身形單薄，面容白皙，確實如常豐所言，看起來像根蔥似的小白臉。這樣的人，要弄死他簡直太容易了，跟碾死一只螞蟻差不多。

他無父無母無妻無子，孤家寡人一個，某天失蹤了也無需擔心會有親人去報官。很快，我和大哥已經(jīng)制定好計劃。我們打算在張子庸獨自經(jīng)過某個偏僻小道時，突然襲擊，用迷魂藥將他迷暈，然后再將他處理掉。

然而，就在這時，常豐反悔了。

就在準備滅了張子庸的前一天，常豐忽然找到我們，請我們哥倆去喝酒。他的臉上滿是糾結和痛苦的神色，到了酒館后才知道他反悔了。

之前已經(jīng)說過了，他常豐是個老實人。

盡管我和我大哥已經(jīng)再三保證過此次行動萬無一失，絕對不會出現(xiàn)任何差錯，然而到最后他還是怯懦了。他那膽小怕事的本性終究占了上風，開始擔心被人知曉這件事情。他害怕萬一事情敗露，自己落得個家破人亡。

做了幾天的計劃，到頭來被放鴿子就算了，我大哥本就一肚子火，此時常豐竟然還要求退還那二十兩定金。

要知道，無論成功與否，這定金就是定金，萬萬不可能退還的，這是我們這一行的規(guī)矩。我大哥一聽，頓時火冒三丈。他憤怒地指責常豐出爾反爾，我們哥倆干的事又不是兒戲，怎能想一出是一出。

于是兩人便爭執(zhí)了起來，我嘴笨，我只能在一旁看著。

我大哥威脅常豐說，咱哥倆現(xiàn)在黑白通吃，有的是辦法讓他在這里混不下去。他還放話要讓他村里的人知道他想買兇殺人的事。

常豐一聽，頓時慌了神，他一急，竟然說要把我們收錢殺人的事去報官。我大哥聽了輕蔑地笑了一下，一個巴掌狠狠地打在他腦袋上。常豐的嘴里頓時全是血，他懵了片刻后，便嚇得連忙跪在地上求饒。

這常豐畢竟也是跟我們有點交情的，看著他現(xiàn)在這副模樣，不知為何，我忽然想到了我自己。

“大哥，要不這次算了唄，咱們也是熟人了。”我心中實在不忍，便替常豐向大哥求情。

意料之中的，大哥瞪大雙眼，眼中仿佛要噴出火來，怒道：“你要是幫他，以后你那五兩銀子也別想拿了！你以為我不敢動你？這方圓十多里的地方就你一人力氣大，會殺人？呵，也不瞧瞧你那蠢樣！”

我便不敢再出聲了，我深知大哥的脾氣，一旦他決定的事情，很難改變，這常豐怕是以后在這一帶待不下去嘍。

可能是吃多了，我大哥突然鬧肚子，便匆匆出去解手。常豐依舊跪在地上，對著我的腳一直磕頭，他的額頭都磕破了，滲出絲絲血跡。

他兩眼淚汪汪的說道：“兄弟，算我求你了行嗎？那二十兩銀子我要賣多少糧食才賺的回來啊。我家里也不容易，現(xiàn)在人不也是沒殺么，十兩，要不就退我十兩如何？”

我看著常豐那可憐的模樣，心中有些動搖“這事我做不了主啊，我大哥他你也見著了。他決定的事情，我沒辦法改變。”

誰知他忽然說道：“你們接一單四十兩銀子，你大哥才分你五兩嗎？”

我想也沒想，便點了點頭。

常豐思索了一陣，悄聲說道：“干臟活累活的是你，你大哥只出個嘴巴，憑什么是他拿大頭？兄弟，你就不想改變這種局面嗎？完全可以自己單干啊！”常豐的話讓我陷入了沉思，心中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

我知道他的話有一定的道理，但我又不敢輕易背叛大哥。

“兄弟，你若愿意幫我殺了你大哥，那四十兩銀子都給你了！你想想，若你大哥死了，以后若有人再雇你，那四十兩銀子全是你的，可不僅僅是我這一單啊！好兄弟，你考慮考慮，我求求你了！”常豐緊緊地盯著我。

被他這么一說，我腦子里，現(xiàn)在只有那四十兩銀子。

我們殺了多少人來著？

一……二……三……四……五……六……

再多的我也數(shù)不清了……

只要是我大哥死了，以后接下的單子，那四十兩銀子皆是我獨吞，再也不是區(qū)區(qū)五兩銀子了。

沒過一陣，大哥在外面哼著小曲兒搖搖晃晃地走了進來。

看著他的模樣，我忽然想到大哥平日里對待我的態(tài)度，曾經(jīng)我倆是通吃同住同穿一條褲子的親兄弟，自從干了這個勾當后，只因他頭腦比我好，慢慢地……我在他眼里變成了一條狗。

他隨意地使喚我，克扣我的錢，看著他得意的笑臉，我心中的怨恨漸漸升起。

“如何，想明白沒有。”他站在桌前，趾高氣昂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常豐說。

常豐緩緩抬起頭，然而他的眼神并沒有看向大哥，而是看著我。

我在大哥身后沖他點了點頭，常豐忽然咧嘴笑了，然后跪在地上一直磕頭，連連道歉：“爺，是我的錯。還是按照原本的計劃殺了張子庸吧，該怎樣就怎樣。明日我一定將剩下的二十兩銀子一同帶給爺。”

大哥以為他是想通了，冷笑道：“好。”

常豐忽然又說：“但我想到一個好地方，村子的西邊有片臨河的樹林，我觀察已久，那里平日里從未有人去過，是絕佳的殺人地方。二位爺要不咱去那里？明日我將張子庸騙去那地方，然后二位爺再將他殺了拋至河里即可，還有河水可以清除身上的污漬，何必埋在自己家中，留下把柄呢。”

“行，料你也不敢耍什么花樣。”大哥聽他這么一說，也覺得有道理，便答應了。

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一步步走進了常豐和我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