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爵府的商船是沿襲至門羅時代的兩桅槳帆船，最低下的兩層船艙有奴隸手動劃船來增加動力。

在這個時代，已經算是比較出色的商船。

洛林與倫納德兩人站在甲板上，眺望著海天一線，原本閑適的場景，卻在兩人的聊天中，顯得一點也不閑適。

倫納德子爵的表情很是凝重，在避開圖卡執事后，他多少恢復些本性。

“我的兄弟，這場官司不是一場尋常的官司，涉及的方面很多。

圖卡執事代表父親，嚴令我禁止告訴你這些事情。

可我覺得，你作為這件事的主要承擔者，必須得了解全部經過。”

洛林疑惑的看著倫納德，說道：“我知道夏爾大公是王國四大公爵之一，位高權重。

同時路易侯爵則是五大侯爵之首，更是我們法蘭王國的元帥。

他們兩家起商業沖突，原本到了高層，只用互相遞幾句話就能解決，不至于鬧到上法庭這么不體面。

所以，我已經猜到這件事有些古怪。”

倫納德點頭道：“你不能把這件事當作一件普通的商業沖突，這是一個政治事件，而沖突方，卻并非夏爾大公與路易侯爵，而是我們萊恩家族與路易家族！”

“這……什么情況？”

“嗯，我這么跟你解釋吧。我們萊恩家族，其實一直想對現有的法律體制進行變革，然后再在此基礎上，主導一場恢復門羅體制的政治變革，以期富國強兵。

現在的王國，剛剛擊敗不可一世的半人馬部落，甚至擊斃了他們的可汗，讓全世界都看到了我們的光輝，以為我們非常強大。

就連王國內部，各個貴族也為此自豪，認為我們法蘭王國是大陸各大王國中軍事實力最強的存在。

可事實上，你應該已經見識過了，三年戰爭，我們在大元帥路易侯爵的指揮下，成功取得了勝利。

然而原本應該對半人馬祖地發起報復性反擊，將其徹底亡國滅種，可當時我們的物資糧食損耗嚴重，經濟上已經無法繼續負擔一場遠征。

最終在貴族會議上，以國王陛下為首，放棄了后續的報復計劃，這讓我們萊恩家族與路易侯爵這樣的主戰派，損失了很大一筆威望。

當然，這只是小事，路易侯爵很不滿國王等幾位公爵的決策，可我們萊恩家族卻能夠接受這樣的結果。”

洛林點頭道：“那種情況下，如果要發起報復性反擊，士兵們恐怕得餓著肚子打仗，而半人馬部落不存在領地的概念，他們是游牧的。

我們很難以戰養戰掠奪給養，如果戰線拉得太長，就有被敵人迂回包抄，全軍覆沒的風險。”

倫納德笑了笑，說道：“正是如此，事后，我父親曾與路易侯爵溝通過此事。

我父親認為，既然國王選擇放棄報復，那么接下來就應該想辦法發展經濟，變革制度，使行政高效化。

只有這樣，才能快速恢復國力，并且不再出現三年戰爭那種勝不能全勝的尷尬情況。

但路易侯爵卻認為，三年戰爭之所以打成那樣，是我們放棄了早期部落時代全民皆兵，彪悍善戰，以死為榮的優秀傳統。

平民們根本不懂怎么打仗，只能依靠各領主的騎士為主力進行作戰，軍隊戰斗力下降太快。

否則的話，戰爭根本不可能持續三年之久，在第一年的時候就可以擊退半人馬，緊接著就可以直接發動報復，滅亡這個種族。”

洛林詫異道：“所以原本志同道合的兩個主戰派，因此出現嫌隙，開始分裂？”

倫納德雙手一攤，無奈道：“就是這樣，我父親指責路易侯爵思想太過落后，我們占據了門羅帝國的核心領土，就該以門羅帝國的繼承者自居，才能擴大在大陸的影響力。

而路易侯爵則認為門羅帝國正是因為他們的體制臃腫腐敗，才導致被各大蠻族滅國，現如今只余一名公主正在全大陸被人追殺通緝。

他認為我們放棄法蘭人的傳統，就是在自取滅亡，任何一種引導繼承門羅體制的，都是禍國殃民的行為。

所以，路易侯爵繼續在他的邊境領內，主導全民皆兵，上下一體，信奉戰死為榮的傳統思想。

而我父親，則一直在推行教育，計劃從法制開始變革，逐漸剝離傳統，形成一個更加開明化的王國形式。

他的觀點，在王國內受到了不少鴿派貴族的支持，比如夏爾大公。”

說到這里，倫納德嘆了口氣，看著洛林道：“其實你作為我們萊恩家族與夏爾大公的律師，從一開始就是為了推進法制變革的重要利刃。”

洛林很意外，這一點他其實已經有所猜測，可沒想到倫納德還真的當面告訴了自己。

“是我向父親推薦的你，不得不說，我這么做，有很大的私心是想重新奪回第一順位繼承人的位置。

但更大的目的，則是與我的父親一樣，希望推動整個領地的變革，由此帶動整個王國的變革。”

洛林爽朗的笑道：“哈哈，我理解你的意思，像我這樣的無敵律師，必然引來無數對現有法律制度不滿的人產生憤怒。

從他們對我下達懸賞，派遣殺手來刺殺我和我的下屬們，就知道，他們現在應該已經對只靠武力，而不靠事實與證據的現有法制，感到深切厭惡了。

當所有人都開始厭惡現有的秩序時，變革的思潮就如火種，很容易就會被點燃。

萊恩侯爵就能借勢而為，點燃這把火焰，徹底完成法制變革。

而我曾經看過的那本王國法典，上面寫滿了倫納德子爵您的筆記，您對此早有準備，已經開始未雨綢繆。

只等變革啟動，想必你就會成為楓葉城的那位主法官，是嗎？”

倫納德詫異的看著洛林，真沒想到一切都早已被這位朋友看穿了。

“我利用了你，讓你險些喪命，你不怨我？”

洛林笑道：“戰場上，我是拿命賺錢，還賺不了多少。

您給了我一個機會，讓我賺取了很重要的一大筆錢，應對過了我領地上的一場覆滅危機。

這楓葉城內的一些小小風險，根本不算什么，我又怎會放在心上。

所以，接下來才是最重要的。

我已經理解了，萊恩侯爵和你應該會在近期變革。

但是被路易侯爵知道了消息，所以他借著與萊恩家族的盟友夏爾大公的商會發生沖突，想以此破壞這場變革。

而最終的關鍵，都是在即將到來的那場法庭辯論上，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