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昭聿,你的幻境進步的挺快的?!?
“……你知道?”
聞言的溫昭聿呆愣了一下,心中所想脫口而出后,倏地對上少女精致的眉眼,又下意識移開視線,像是心虛,腰間的手都松了些。
他空著的那只手抬起摸了摸鼻梁,聲音又弱了下去:“你…怎么反應過來的?”
謝汀皎面對著質疑,像噎住了一般沒說話。
云華大陸里普通人、修士的區域劃分的很清楚,為了防止普通人誤闖修士的地方,修士會專門設定結界或者其他標識。
而修士也分三六九等,普通修士每五年可以去宗、門、派參加選舉,越往上的等級越高,從而成為其弟子。
但是除宗之外,仍有一個神秘而強大的地方,被喚作洮花淵。
它幾乎是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里面所定居的家族非富即貴,而在其金字塔頂端的十三姓,被知情人簡稱為“五族八家”——溫、江、謝、寧、郁為五族,莫、白、宋、林、文、裴、云、許為八家。
其中,溫家最為擅長幻境。
如果她沒猜錯,此時的溫昭聿應該已經繼承家主之位了。
五族的每一任家主上位后都要舉行繼承儀式,除了宣告其家主之位,更是要使每族所守護的神器認主。
她感應到了他身上玉骨扇的印記。
而且以她現在的水平……也很少有人的幻境能困住她了。
“我猜的。”
對上少女依然清冷自持的眉眼,溫昭聿猛的一怔,心里像是缺了什么,撕裂的痛一陣一陣。
他嗓音微澀,“除此之外呢……你就沒有什么別的話跟我說嗎……”不知是謝汀皎的錯覺,她總覺得現在的少年像一只委屈撒嬌的小狗。
這個想法冒出來的時候,她感到有些許無措,于是袖袍里的手微微用力,剛準備凝聚些力量嘗試打破這個環境。
然而她手中的光球還沒凝結成,四周陳設突然土崩瓦解,少年的身軀脫力般倒在他懷里,頭順勢埋在她脖頸處,清冽的白檀香盈滿她的整個鼻腔。
少年的眼睛微微閉上,修長的眼睫微顫,聲音帶著些顫抖,很輕,仿佛像風一樣一吹就散。
蒼白的俊臉帶著執拗,原本含情似的狐貍眼此刻卻如同簇了霜,帶著絲絲狠意。
“謝汀皎,你當初有膽子輕薄本少主,跑什么?”
少女纖細面條的身軀猛地一怔,清冷精致的面容染上了些許錯愕。
溫昭聿說完最后一句話就閉上了眼,他沒說完的話隨著他翩飛的衣角消失在風里。
他沒說的是,他布置的幻境遠不止這一隅臥室,外面還有數不盡的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布景……
他本來是把心意都藏在其中的,未曾想她竟然不踏出一步。
算了,反正他已經找到她了。
少年失去意識前,聞著她肩頸側淡淡的桃花香,嘴角勾起微不可見的弧度。
*
考慮到大師姐他們還在山下等著,謝汀皎沒有把人帶回去,在青烽山隨便找了個山洞,隨手掐了個結節就歇著了。
明明暗暗的篝火映襯少女絕色的容顏,她盯著一旁沉睡的人出神,深色晦暗不明。
第一次見溫昭聿,還是在七歲那年他初次被帶到眾人面前參加顯賦。
洮花淵的人普遍修煉較早,在每年初春,滿五歲的修煉者就會被集合起來進行顯賦,所謂天賦測試。
其實就是巨大的月盤,每個人的天賦不同,呈現出來的也就是不同的月亮形狀。這個東西對天賦的要求很高,洮花淵這個地方處處是大陸難得一見的天才,卻也只能呈現出普通的彎月形狀。
修為可以通過后天勤奮鍛煉提升,但天賦卻是怎么都越不過的鴻溝,也是一把永遠刺在每個人心中的刀。
可謝汀皎的心中從沒有這把刀。
因為她是唯一一個呈現盈滿月形的人。
她的出現,就是洮花淵里每個自恃才高的人心中的那把刀。
她天賦異稟,實力深不可測,卻又是永久一副端莊自持的模樣,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一種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總是以最得體的儀態出現,無論是言談還是舉止,都顯得那么的從容不迫。
她知道自己面對任何一個人任何一件事應該持有的最完美的姿態與表情,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代表著謝家。
五族八家之所以涇渭分明,是因為五族的繼承人是由天而定,一旦掌管家族或繼承家族的人不是天定選手,那么這個家族無論此時多么興盛,不出意外都會立馬開始衰竭。
所謂天定家主,出生時就會有自家所象征的家主文印。
即一出生,謝汀皎就是謝家注定的掌權人。
可謝家已經近千年沒出過女家主,因此大部分支系都對這個結果感到懷疑,甚至是否定。
她的父親謝聞從小就把她的壓力告訴了她,以比別人千百倍嚴厲的訓練來培養她。無論何時,她都是一副滴水不漏的優雅模樣,讓人挑不出一絲錯誤。
她知道這是她所背負的責任,她必須擔起的重擔。
但夜深幽靜時,她偶爾也發呆,任憑真實的自己浮現出來,開會兒小差。她的生活像永無盡頭的演出,她這個人人艷羨的天之驕子卻是永遠下不了臺的戲子。
直到她遇見了溫昭聿,那個與她明明所差無幾,卻與她天差地別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