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接見室內(nèi)，阿道夫自顧自望著窗外劈里啪啦的雨滴發(fā)呆，完全無視了面前銀白色的少年——

這個曾經(jīng)的學(xué)生，是害他失去手臂、鋃鐺入獄的“惡魔”。

于是烏里爾主動開口道：

“耶和華曉諭摩西說，把你的杖伸在埃及所有的水之上，在他們的江、河、池、塘之上，將水都變作血，令魚全部死去，水不可飲用……此為，第一災(zāi)。”

阿道夫聞言瞬間回過神來，直勾勾盯著烏里爾迷霧般的眼睛，一臉不可置信。

“看來我的猜測沒錯，那么下一個問題……”

“奈亞拉托提普會賜予人類救贖。”阿道夫用殘缺的右臂一遍遍敲擊桌面，

“只有女巫會引我覲見，明明還有機會！都怪你，十災(zāi)降臨，末日要來了，這都是你們的錯！！！”

“你是從哪里知道這些東西的？”烏里爾順勢追問，下一刻阿道夫的臉卻重重磕在了桌面上。

待他重新抬起頭，額前鮮血直流，原本呆滯的面容變得狡黠異常，眼球紅腫凸起，嘴角幾乎要咧到耳朵根：

“初次見面，你身上怎么會有一絲絲熟悉的……哦，意外收獲。”

阿道夫向前探出身體，鼻尖幾乎要貼在烏里爾臉上，隨后幽幽吐出一句不屬于人類的語言——

“Llll nog ya（跟我來）”

……

另一邊，亞利順利抵達了失蹤女人的家門口。

暴雨還在傾瀉，地面完全被血紅色浸沒，河岸居民不得不暫時舉家撤離。

大街上空空蕩蕩，如同末日后的光景。

亞利上前敲了敲面前這棟二層小別墅的門，沒有回應(yīng)。

環(huán)顧四周，他來到客廳的窗戶前，向上一推，居然沒鎖。

“……我怎么也這么熟練了。”

他縱身翻進屋內(nèi)，腐爛和潮濕發(fā)霉的氣味比室外還要糟糕百倍，全家福的照片在鞋柜旁摔得粉碎，地板臟亂泥濘，像被野貓洗劫過。

很顯然，這一家三口遭遇了不測，那些失蹤的人們大概率都……

若是修建水庫引發(fā)了災(zāi)害，第一個遭殃的應(yīng)當(dāng)是水庫所在的小鎮(zhèn)，絕非諾克頓上城區(qū)。

像有人故意為之。

他小心走進書房，這里比客廳還要混亂。

書柜翻倒在地，到處都是打斗的痕跡，亞利翻找半天，才終于從莫名其妙的經(jīng)文中翻出一張沾滿血跡的紙頁。

上面寫著一段保護咒語——伊波恩霧輪術(shù)。

只需手持刻有“舊印”（一種帶有驅(qū)逐效果的通用符號）的銅盤，就可以在所有以“奈亞拉托提普”之名召喚的邪祟之物面前隱形。

這家人早有準(zhǔn)備？

“咕呱。”

“誒？”

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只見書桌邊緣蹲著一只小小的藍色青蛙。

不等亞利反應(yīng)，嘹亮的“咕呱”聲霎時此起彼伏。

成百上千只，如寶石般美麗致命的迷你小生命，從陰暗角落里跳出來，將他團團圍困。

南美箭毒蛙，其皮膚下的毒液能輕松要掉至少數(shù)十人的性命。

啵。

如同水泡破裂，亞利腳邊的一只忽然炸開，毒液濺上褲腿，留下巴掌大的濕痕。

“啊哦。”

下一秒，所有的毒蛙突然一躍而起！

【「敏捷」屬性檢定……成功】

他當(dāng)機立斷抄起一本書拍飛糊臉的黏液，但雙臂和后背依然沾滿了碎塊。

萬幸身上沒有外露的傷口……得保護好眼睛和口鼻。

毒蛙仍源源不斷地涌來，亞利慌忙撤出書房，不想一腳踩到遍地滑溜溜的尸骸，撲通坐在了地上。

當(dāng)啷啷——

一枚銹跡斑斑的銅幣從口袋滾落。

銅幣……銅盤？

趁著攻勢間隙，他連忙撿起銅幣，低聲念誦手中“伊波恩霧輪術(shù)”的咒語：

“Goka ya mg'nglui l' ah'n'ghft ya nwngluii，NYARLATHOTEP，l' hup r'luhah or'azath nyth'drnn ep ymg' ulnah……”

憑空升起的藍色輪型煙霧迅速將亞利環(huán)繞，飛來的毒蛙紛紛被燒成灰燼。

“救大命了……梅麗森老師。”

亞利定了定神，捏著銅幣小心翼翼穿過蛙群，仿佛有一張屏障將毒蛙隔絕在外。

直到從來時的窗口翻回街上，他才“砰”地一把關(guān)死窗戶，長舒了一口氣。

比起致死的毒液，滿地惡臭的血水一下子親和了許多。

紐約這種北方地界，竟然冒出南美洲的動物，這已經(jīng)不能用巧合來解釋了。

“……把你的杖伸在埃及所有的的江、河、池、塘之上，使青蛙出到地面來，進宮殿、上床榻，遍布埃及……此為，第二災(zāi)。”

【「神話知識」技能檢定……成功】

【埃及十災(zāi)，出自舊約，意為針對埃及的神之權(quán)能降下的十場災(zāi)害——

血災(zāi)、蛙災(zāi)、虱災(zāi)、蠅災(zāi)、畜疫災(zāi)、瘡災(zāi)、雹災(zāi)、蝗災(zāi)、黑暗之災(zāi)和滅長子災(zāi)。】

如今前兩災(zāi)已經(jīng)應(yīng)驗，單單一個蛆蟲之父怕是沒有這樣的能力，比起宗教現(xiàn)象，更像是有意圖不軌之人在假借此事達成其他目的。

“……難道是奈亞拉托提普？祂在注視這里？為什么？”

雨滴順著頭發(fā)流進亞利的眼睛，他強忍住抬手擦水的沖動，朝醫(yī)院的方向狂奔而去。

……

“你說什么？烏里爾和阿道夫不見了？！”

在被迫洗完三次澡又拖去好一通消毒后，亞利才終于從穆勒口中得知了這個消息。

“獄警說他們在接見室憑空消失了，而且。”穆勒頓了頓，似乎在嘗試說服自己相信這件事，

“墻上留下了一片用血畫成的咒印，就是你熟悉的那個……他們像100年前的霍卡特·梅麗森一樣消失了。”

“啊？”

啊？？？

阿道夫還沒有放棄召喚女巫？不對，祭品不對。

單純的復(fù)仇嗎？

暴雨和雷聲無止無休，絲毫沒有減弱的意思。

亞利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直到穆勒伸手按住他的肩膀。

“冷靜。”

“……我知道。”

他深吸一口氣，從新衣口袋里掏出寫有咒語的紙頁，若有所思。

就在這時，一個身著警察制服的人忽然推開房門：“我們抓住泰特了！”

于是兩人又著急忙慌跑到警署，只見完全異變的泰特在重重鎖鏈之下奮力掙扎，足足三個男警察才能勉強把他按住。

而他的胸口處，似乎多了一個“刺青”。

像某種花朵的圖案，兩邊圍著一對括號。

像七鰓鰻的口器，更像卡里希里的嘴。

這一刻，所有的信息全部匯聚在一起，亞利猛然想到了一個名字——

血舌教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