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萬物以神遇而不以目視
歌德說:“只有對自己所要表現的東西懷有深情的時候,你才可能淋漓盡致地去表現它?!壁w麗宏的文字充滿著對世間有情萬物的接納、善意與慈悲。對筆下的每一個人,每一個物,他都報以虔誠之心、仁愛之心,并上升到“以神遇而不以目視”的境界。一直以來,我認為“大悲心”就是趙麗宏的文學之心。大悲心也是菩提心,非大境界者無以達。他的散文總有一股溫暖的力量,這種力量源自他主觀精神與客觀生活的相互滲透和擁抱。
第一輯中《天籟和回聲》里的短章,都是趙麗宏早期在崇明插隊時寫下的作品。那個時候他只有十八九歲,這些作品都是在他勞動了一天,回到茅草屋,在油燈豆大的昏黃燈光里寫下的。但即便這樣,他筆下的萬物仍是那樣生機盎然,充滿情趣,隱含著他對生活和未來的熱愛和向往。他寫桃花敲窗,寫得唯美靈動:“早晨,有人輕敲我的窗戶。那扇小小的窗戶,面對著小河,河邊沒有路,是誰在敲窗?抬頭一看,是一枝桃花,風吹桃樹,樹枝晃動,碰到了我的窗戶。——第一輯《桃花》”桃花只是在風的吹動下,碰到窗子,作者卻疑惑有誰“敲”他窗?從“碰”到“敲”一個動詞的跳躍和改變,主觀與客觀的互為凝望,使得桃花像一個調皮的孩子,使人頓生憐憫之心。
還有《蘆芽》《喜鵲和烏鴉》《雨聲》《大雁》《鷺鷥》《看雪》《風啊,你這彈琴的老手》等篇章,自然界中的一切微動和巨動,都因趙麗宏的平等對待獲得了意識形態的超越,它們生動的形象和鮮活的生命也得以體現。這些筆記式的散文,短而精致,似乎每一個字都用水洗凈過,再從水中立起,氣韻生動,清清明明。趙麗宏在注視一個審美對象進入忘我狀態時,他的內在品質和魅力與客觀對象同在,所以他的散文才會具有經久不衰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