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

祁小珍的宮縮漸漸消失。

賀夢瑩仍然輕握著她的手，溫和道：“祁小珍對吧？我是賀醫生，不用緊張，你先跟我過來檢查一下吧。我想看看你產程進展到哪里了。至于住院的事情……我們等下再說。”

說著，她便輕輕拉起祁小珍的手，示意她跟著自己往外面走。

祁小珍迎著賀夢瑩溫柔的目光，想了想，才點頭道：“好的”。

雖然她的心中仍有些不安和抗拒，但相比呂軍來說，賀夢瑩還是讓她多了幾分信任和依從。

她知道，哪怕自己再不想面對，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肚子里的娃娃總是要出來見世面的……

幾人穿過病區走廊，一路來到了處置室。

賀夢瑩還未開口，陸小虎就十分積極地從醫療柜中取出臀巾，小心翼翼地鋪展在產檢床上。

他擺放的位置恰到好處，正對著患者平躺時臀部所處的位置。

所謂臀巾，就是墊屁股用的一次性醫用鋪單，并非無菌，但也算干潔。

陸小虎雖然只實習了半年，而且大部分時間都在科研崗位上，但好歹也是參與過三五次值班的，知道像祁小珍這種產科急診患者的常規處置流程。

鋪單、睡床、綁胎監、做內檢，每一步都不容疏忽。

鋪好臀巾后，賀夢瑩指了指張陸小虎整理好的那張產檢床，朝祁小珍道：“來，躺下來吧，我們幫你檢查一下。”

說完，她又把處置室的門扉輕輕合攏，拉上簾子，確保祁小珍的隱私得到充分的保護。

祁小珍很快就依言坐下，但坐下之后，她的雙手卻是輕扶小腹，雙腿并攏，遲遲不肯躺下。

她遲疑地看了看程安，再看了看陸小虎，最后又將目光定格在程安身上，臉色微微泛紅，有些羞澀地問道：“賀醫生，真的要這么多人一起檢查么？”

“別擔心，”賀夢瑩輕輕一笑，主動為兩人解圍，“我們都是婦產科醫生，專業的。”

“可是……”祁小珍仍有遲疑。

“沒什么可是的，我們多人核對檢查，對你來講也更安全。不是么？”賀夢瑩再次笑著勸解。

在婦產科，避諱男醫生的患者不算多數，但也并非罕見，不過大多數的患者在經過溝通后都能接受。

“好吧。”祁小珍終歸還是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在這種內憂外困的處境下，對于賀夢瑩的安排倒也沒再拒絕。

她也無法拒絕。

她順從地躺在了產檢床上，并在賀夢瑩手把手的指導下，將連衣短裙輕輕提拉至肚臍稍上的位置。

陸小虎略有些毛躁地將胎監探頭用醫用膠布貼在了祁小珍露出來的肚皮上——因為祁小珍沒有準備綁胎監探頭的布帶，所以只能如此將就。

綁好胎監后，幾人便清晰地聽到祁小珍腹中胎兒“咚咚”的心跳聲……

準備工作就緒后。

賀夢瑩又看向程安兩人，微微一笑道：“師弟，你們先來檢查一下她的宮口情況吧，最好能查一下她的骨盆條件，等下我來復核。”

對于賀夢瑩來說，只要在值班時間，程安就是她手下的兵。所以她有必要充分了解這位八年制博士的真實水平。

雖然她已經聽說了程安的某些戰績。但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只有親眼見過，她才能真正放心，并且在以后的值班分配任務時更加合理。

至于陸小虎。

賀夢瑩又看了一眼他那有些慫慫憨憨的樣子，心中暗自笑道：“算了吧，反正他就是個捎帶的，也浪費不了多少時間。”

“安哥，你先來？”陸小虎對此倒一無所知，他挺了挺胸膛，既有些緊張，又有些好奇。

雖然他也參與過值班，也收治過產科的急診病人，但做的基本都是些打雜的工作，比如問病史、寫病歷，最多再就是鋪鋪單、綁綁胎監。

像這種產道內檢，他還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回。

“好。”程安笑了笑，倒也沒有拒絕。

他先是簡單安撫患者后，輕柔地做了一遍腹部查體。

然后，他又接過賀夢瑩遞來的無菌手套，輕蘸碘伏，開始了內檢。

其實第一個查體是有好處的，此時患者雖然還會緊張，但是對于檢查者的耐心會好的多。

舉個不是很恰當的例子。

就比如男同胞因為“便血”去肛腸外科檢查，結果一連被三個大漢接連摸了三遍菊花，估計沒人會痛快。

產婦亦然。

不過有時候既是為了帶教，也是為了確保醫療安全，進行“雙人核對”也是必要之舉。

面對檢查，祁小珍其實還是有些抗拒，這從她緊繃且不自覺合攏的下肢就可以看出來，但她看著程安專業細致的動作，還是盡量配合道，“好的，請你輕一點。”

“我知道，我會盡量輕柔的，你放輕松，相信我，沒關系的。”

程安繼續安慰。

“深呼吸，放輕松，對……”

“很好……”

程安的聲音溫和而有力，仿佛有一種魔力，讓祁小珍緊張的心情漸漸平復，緊繃的下肢也逐漸舒展開來。

一番檢查很快結束，無波無瀾，然而檢查后，程安卻是蹙緊了眉頭。

“怎么樣？”陸小虎一臉好奇地看著程安。

“你先查查吧，這個孕婦比較特殊，你好好感受一下。”程安搖搖頭，沒有直接說明，但他還是又隱晦地提醒了一句，“她的情況不太好。”

“不太好？”陸小虎一邊心里泛著嘀咕，一邊照虎畫貓，學著程安的模樣做起了內檢。

他的動作也還算標準。

然而當他那兩根粗大的指節剛伸進一小段時，就引來了祁小珍劇烈的抗議。

“啊，痛！”祁小珍的下肢不自覺地突然緊緊合攏，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并大喊出聲。

而與之相對的。

是陸小虎比她還要緊張的神情！

他像是觸電般立刻收回了自己檢查的右手。緊接著，一股熱流順著他的心口直沖天靈蓋。

他燥紅了臉，熱氣騰騰的……

他迎著程安和賀夢瑩有些復雜的笑意，有些慌亂，更有些手足無措。

他結巴道：“師、師姐。”

“你……你來查查吧？”

“我，我查好了……”

“好吧，我來吧。”賀夢瑩笑著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