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幾位女醫生的簇擁下,程安先是慣例開始了腹部的四步觸診。
他輕輕解開莊小寧腹部上的胎心監護儀探頭,隨后,指尖隔著肚皮,沿著孕婦的宮底緩緩滑動,細膩地感知著腹中胎兒的全貌。
他的動作輕柔且專業,每一步都從容不迫。
檢查一結束,小師妹劉婕便敏捷地湊上前來,迅速為莊小寧重新固定好胎心監護儀。
同時她輕柔地褪下莊小寧的褲腿,快速消毒,為接下來的陰道內檢做好準備。
程安則從一旁的治療車上取出兩副完好的無菌手套,一副遞給了李海玉,另一副留給了自己。
“師姐,手套。”
“不用,你查吧。”
“你不檢查一下?”程安有些詫異。
“不用,我相信你。”李海玉搖搖頭。
其實今天早些時候她已經對莊小寧的骨盆進行了檢查,當然,跟沒查也差不了太多,因此自然無需重復。
程安不曉得這些。
但他也不會瞎客氣。
他隨意地應了聲“好”,然后便熟練地戴上手套,碘伏潤滑,常規告知患者操作和安撫情緒后,再將手指輕柔地探入了莊小寧的產道。
當程安的手指輕輕觸碰之時,莊小寧的眉頭不禁緊蹙起來,這是一種本能的抗拒。
但這種抗拒還未來得及到達頂點,程安的手指便又輕巧地撤出,讓她心中涌起一種悵然若失的錯覺。
“這么快?”
莊小寧的心情有些復雜。
她既慶幸這次的檢查能夠快速結束,但又隱隱感到不悅。
她甚至懷疑程安是否只是敷衍了事,又或是自己已經成了他練手的對象,讓她暗暗惱火……
但她的這些疑慮,很快就被程安的一盆冷水徹底打斷。
“你生不了。”程安平靜地看著她,語氣有些遺憾。
不僅如此,說完后,他又認真地補充了兩句:“你寶寶的入盆姿勢不對。”
“所以,必須剖腹產!”
這三句無情的話語,就像三把鋒利的小刀,精準地刺入了莊小寧的心窩。
刀刀暴擊。
刀刀見血……
……
“為什么!?”
原本還有些矯情的莊小寧,在聽到這番話后,瞬間就愣住了。
她緊緊盯著程安的雙眸,甚至連褲子都忘了提上,生硬而倔強地反駁道:“何主任給我檢查過,他說我有希望順產,可以試試看。為什么現在你又說不行了?你不要胡說八道!”
程安微微搖頭,語氣幽幽道:“生孩子的事情總是充滿變數。你的骨盆條件只能說一般,但寶寶入盆的姿勢不對,所以無法順產。如果想生,那就只能選擇剖腹產。”
“我不信!你肯定是查錯了!”
莊小寧仍然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她大聲地質疑道,“你是誰?難道你比何主任還厲害嗎?”
“我叫程安。”程安微微一笑,眼神中泛著溫和的陽光。
然后他又一本正經地回答道:“當然,如果你現在叫何主任來檢查,結果也只會是一樣。我說了,生孩子的事情總是充滿變數。”
“那你叫何主任過來!”莊小寧一點也不想聽他講什么變數,她只想順產。
“何主任在門診。”然而回應他的還是程安不溫不火的聲音。
“那你讓李醫生給我查!”莊小寧又要求道。
“李醫生也聽我的。”程安再次微笑。
“……”
莊小寧終于語塞。
不過很快,她又猛地轉頭看向躲在一旁的李海玉,眼神中充滿質問,“李醫生!你今早可不是這么跟我說的!”
“啊…哈哈。”李海玉尷尬笑笑,她盡量讓自己的表情真誠一些,并說道:“小寧啊,是這樣的,這個頭盆情況是會變的。所以就算現在我再檢查一遍,結果也會是一樣的。你聽我們程醫生的,肯定沒有錯。”
李海玉當然不清楚莊小寧的頭盆條件到底是什么樣,又為什么不能順產
但她畢竟是八年制的學霸出身,正確答案都放在她身邊了。
抄,她總歸還是會抄的……
不過在借鑒完別人的作業之后,李海玉也感到有些好奇。
于是,她又拍了拍程安的肩膀,故作沉穩道:“嗯……程博,她的頭盆情況具體是怎么樣的?你能詳細跟她解釋一下嗎?這樣她可能更容易接受。”
程安轉頭看了眼李海玉,迎著她一臉求知的目光,點了點頭,解釋道:“莊小寧,你現在肚子里的寶寶是‘高直后位’這種罕見的胎位。簡單來說,就是寶寶的胎頭被媽媽的骨盆卡住,無法低頭俯屈,更無法正常進入骨盆。”
“而他的頭下不來,又怎么生呢?如果強行生,就只會胎毀人亡。”
說著,他又指了指墻上的胎心監護儀和護理墊上剛剛溢出的羊水,再道:“你看看你寶寶的羊水,之前還是一度污染,現在至少是二度了,胎心也不穩。所以,趁現在宮縮不強,你還是早點下決心,剖了為好。”
“我要是給你希望,那只會是害你。你相信我,真的生不了!”
程安的語氣既溫柔,又真誠。
但這番溫柔的解釋卻如同鋒利的刀刃,一刀又一刀地狠狠地扎進了莊小寧的心窩,刺得她生疼。
一旁李海玉的臉色也漸漸有些凝重,她后知后覺地看了眼護理墊上的羊水,又看了眼胎心監護,確實更糟了。
然而李海玉還來不及再勸,莊小寧又反駁道:“對不起。我信不了你一點!”
頓了頓,她又毫不客氣地說道:“程醫生,我再跟你確認一遍,你的診斷確定無誤嗎?如果確定,那么我要求你請你們的上級醫生再檢查一次。”
“而且必須是教授級別的。”她補充道。
面對質疑,程安也再次重復了一遍自己答案:“何主任在門診,來不了。”
“那其他組的教授呢?”莊小寧又問。
“你會讓其他護士來給你負責的病人打針嗎?”程安一臉詫異,“如果你能接受的話,呃…那我們也不能接受。”
“因為你是我們組的病人,只有我們才能對你負責。當然,還有你腹中的胎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