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兩人的尷尬也就一閃而逝。
白盈似乎也吃不住這種滾燙的親密,很快便松開了手,理了理妝容,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玩笑。
“程醫生,早知如此那我就不特意等你了。”雙開門盧昊走過來的時候,臉上不知何時已經掛滿了那種男人之間都懂的會心而曖昧的笑容。
程安沒好氣地看著他,“早知如此,你就應該再早一點過來。”
“為什么啊?”白盈在一旁明知故問,臉上卻掛著狡黠的笑容。
“不為什么。”程安板起臉,一本正經道,“時間不早了,大家都回去吧,剛才的手術挺順利的,現在醫生正在關腹,辛苦各位了。”
“不辛苦。”盧昊的笑容更加燦爛,他又瞥了一眼程安和白盈,然后提議道,“那我送送你?”
“不必了。”程安果斷拒絕,沒有絲毫猶豫。
盧昊也不強求,他雖然時間自由,但也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坐他的車,這次等候程安半個小時,已經算是特殊情況了。
兩人交換了微信后,程安又與依依不舍狀的白盈告了別,便獨自踏上了回家的路。
……
南平這座城市,水域發達,因此地鐵線路相對較少。
程安坐在22路公交車上,再次獨自踏上了某條既熟悉又陌生的歸途。
程安的家距離醫院不遠,只需五站路便能到達,只是近些年,由于種種緣由,他已經很少回家了。
隨著公交車的緩緩停靠,程安步入了一條略顯陰暗的巷子,巷尾處,一束微弱的光線指引著方向。
他沿著小巷一路走到盡頭,隨后在一扇略顯陳舊的木門前停下了腳步。
他從口袋中掏出鑰匙,輕輕插入鎖孔,一旋,破舊的門扉應聲而開。
“爸,我回來了。”程安一進門,便看見父親程建國正坐在那張陪伴了他們多年的木椅上,雙眼緊盯著電視屏幕,全神貫注地觀看著一部抗日劇。
劇中,一位美麗勇敢的女戰士奮勇殺敵,頃刻間,那些可惡的鬼子便紛紛應聲倒下。
程建國看得入迷,臉上不時地露出了贊許的神色,但盡管如此,他還是抽空回應了一句:“鍋里有菜。”并順手將電視的音量調低了一些。
程家的住所,是一間二十七平的蝸居,每個月1800的房租,雖然條件艱苦,空間狹小,但卻也算得上是一個溫馨的小窩。
自從程母走了以后,家里的灶臺便很少再有過煙火氣,而程建國口中的“鍋”,實際上指的是客廳角落那個泛著蠟黃的微波爐。這個微波爐早已成為了他們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承載著他們的飲食和生活的艱辛。
程安熟練地加熱,取餐。
不一會兒,一份盒飯打包的快餐就放在了客廳的茶幾上。
令人意外的是,盒飯中除了辣子雞、炒雞蛋、青菜,還額外加了一份大雞腿。
“鐘姨的手藝還是一點兒都沒變,不過爸,你每天都吃她們家快餐,就不覺得膩味么?”程安也是餓極了,一邊大口大口地吃著手中的盒飯,一邊津津有味地看著電視中的手撕鬼子情節。
程建國抽空瞟了他一眼,嫌棄道:“有的吃就不錯了。今天是你工作第一天,特意給你加了塊雞腿,這還堵不住你的嘴?”
“堵得住,堵得住。”程安憨笑著回應,在父親面前難得地露出了孩子氣的一面。但隨即,他神色一正,小心翼翼地問道:“老爸,家里現在還有多少錢?”
“嗯?怎么突然問這個。”程建國的鼻腔里發出了一聲沉重的的低吟,目光依然緊盯著電視屏幕,讓人難以捉摸他的真實想法。
程安試探道:“爸,其實我就是想搞點項目。您也知道,我好歹是個博士,對醫學技術這塊兒還算了解。有些技術一旦能落地,咱們家就不愁錢了。所以……我想看看家里能不能支持一下。”
“沒門兒。”程建國毫不客氣地拒絕道,“你自己賺的錢我管不著,但我跟你媽留下來的錢,你不能動。這件事,沒得談。”
“好吧。”程安看著父親那副不容置疑的表情,嘆了口氣,繼續扒拉著飯,心情也有些低落。
對于這樣的結果他其實早有準備,只是還是忍不住抱有一絲希望。
人們常說,人老了以后就會看開許多事情,變得豁達起來,但程安卻是發現,自己的父親是越老越固執,越不好說話。
在這個家中,他始終保持著那個“一家之主”的威嚴地位,什么事都沒有商量的余地。
“不過……”程建國忽然畫鋒一轉。
“不過什么?”程安立刻接話,面色微喜,期待著父親接下來的話。
“不過,既然你提起了醫,我這兒正好有件事情要問問你。”程建國邊說著,邊打開了手機。
他點開了一段聊天記錄,然后將手機遞給了程安。
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張婦科超聲報告單的照片,旁邊還附著一些簡單的家常話。
“這是你三大媽的檢查單,她說好像有點問題,就托我問問你嚴不嚴重,我差點給忘了。”程建國解釋道。
“哦,原來你說的就是這個啊……”程安接過手機,雖然有些失望,但還是認真地瀏覽了一遍報告單。
程建國見他有些遲疑,眉頭一皺,問道:“怎么了?你有意見嗎?”
“沒,沒,當然沒意見。”程安連忙搖頭,老實的不敢說一個“不”字。
程建國滿意地點了點頭,仿佛對程安的回答早有預料。
他又溫和道:“你仔細看看,看能不能看出什么問題來。這件事兒你三大媽她們都很擔心。人家特意來請教我們,這是對我們的信任。所以,你可要把這件事處理得漂亮點。”
“知道了。”程安點點頭,心中暗自思量著如何給父親一個滿意的答復。
他知道父親口中所謂的“三大媽”,其實指的就是他爸的三嫂。
程安一家祖籍在東北,他父親在家中排行最小,上面還有三個哥哥和一個姐姐。
不過早些年,他父親南下打拼并成家立業,自此與老家親戚們的聯系也就越來越少了。
但東北人素來重情重義,也極好面子,所以一遇到家長里短的事情,尤其是有什么困難,他父親都會十分重視并盡力幫忙解決。
“這份超聲結果不太樂觀,爸,你除了這份檢查單,還有其他什么相關資料嗎?”一談及專業領域,程安立刻變得專注了許多,這副模樣甚至讓程建國都感到有些陌生。
不過程建國也沒想太多,他徑直應道:“你三大媽沒說什么其他的,你想知道什么?”
“呃,比如她的月經怎么樣?”
程建國面色一黑,“你瞎說什么玩意兒?我怎么可能知道這種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