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站內，燈光昏暗而沉重。

兩名工作人員在前一路小跑，臉上寫滿了緊張與焦慮。

程安心中一緊，立刻意識到這次的情況恐怕有些不妙。

他迅速沿著樓梯飛奔而下，追上了兩名帶路的工作人員，匆忙問道：“病人現在怎么樣了？生命體征還穩定嗎？”

所謂生命體征，也就是血壓、心率、脈搏、呼吸，這些反應病人最基礎生命條件的指征，是評估一個人最基礎生命狀態的數據。

若是生命體征穩不住了，那這個人的生命狀態也差不多玩完了。

“剛剛測量的血壓和心率還算正常，但病人狀態非常糟糕！”工作人員的語氣異常急切，還有些慌張，“她的疼痛忽然加劇，而且據她先前所述，遠比以前的痛經要厲害的多！”

“忽然加?。俊?

程安暗暗皺眉，再度加快了步伐。

略顯空曠的樓梯間內，突然開始和回蕩起密集的腳步聲，就像是急促的鼓點，又像是一場與死神追逐的賽跑，敲打著每個人的心臟。

還有些發懵的陸小虎緊跟著程安的身影，昏暗燈光的映照下，這一刻，他仿佛突然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緊張感，甚至還夾雜著一絲莫名的激動。

他感覺自己仿佛忽然置身于一部緊張刺激的電影大片之中，肩負著某種重要的使命。

但緊接著，他的內心又會涌出些許茫然和不安：

“等會兒不會要做心肺復蘇吧？”

“我才實習了半年，程安他還不如我，所以還得我罩著他…”

“可是……心肺復蘇怎么做來著？好像是1001，1002……天！該不會第一次出車，病人就砸我手里了吧？”

……

程安顧不上陸小虎焦慮的心緒。

他迅速穿過走廊，來到地鐵站大廳，幾個工作人員正神情焦急地圍著一排屏風。

見到程安，一個工作人員急忙指著屏風后面，呼喊道：“快！醫生，在這里！”

“她怎么樣了？”

程安疾步繞過屏風，只見一個年輕女子痛苦地蜷縮在地，眉頭緊鎖，額頭布滿了汗珠，身體在不受控制地顫抖著。

她的身上披著一塊暖紅色毯子，但臉色卻蒼白得如同一張脆弱的白紙，毫無血色。

“她之前好好的，突然說肚子痛，懷疑是比較嚴重的痛經，我們就打了120……”

工作人員顯然也很少遇到這種情況，他的語氣有些慌亂，接著說道：

“但是5分鐘前，她的腹痛突然明顯加劇，就是現在這副樣子，死去活來的！怎么安慰都沒用！”

“我知道了！”

程安簡單應了聲，然后快步來到患者身旁，蹲下身，他有些用力地拍打著女子的肩膀，并在她耳邊大聲呼喊，“女士，你好！我是醫生！你還好嗎？能聽到我說話嗎？”

他的聲音回蕩在地鐵站中，吸引了不少周圍人群的目光。

但眼前這位癱軟在地的女性患者卻沒有任何回應，她的神智似乎已經恍惚，只是在口中喃喃自語著毫無意義的詞語：

“痛、好痛……”

“哪里痛！？”程安繼續大聲呼喊。

“肚子……”女子的雙手緊緊地捂著自己的小腹，側躺在地上，蜷曲成一團，雙眼無神。

“患者神志淡漠，意識模糊，有家屬嗎？我要知道她之前的情況！”程安一邊迅速地檢查著女子的一般狀況，一邊高聲詢問周圍的工作人員。

“她是來這里辦事的，只有男朋友在這邊，我們已經通知他了！”工作人員連忙補充。

“只有男朋友，還不在身邊？真特么扯淡……”程安眉頭緊鎖，心情有些煩躁，但他還是決定先做一下查體。

既然沒人跟他講病史，那他就只能通過自己檢查，來了解病情了。

他輕輕掀開女子的衣服，露出她那有些膨隆，與體型不太相符的腹部，并輕輕圍著她的下腹按壓了一圈。

“痛——！”女子再次痛苦地呻吟出聲，疼得滿頭大汗。

“下腹膨隆，廣泛壓痛，很可能是有腹腔內出血，她的生命體征怎么樣？”程安立刻看向蹲在患者頭側的小荷。

此時，這位有些經驗的小護士已經為女子綁好了袖帶，正在測血壓。

“血壓86/49mmHg，心率103次/分，有點休克！”

小荷也有些緊張，慌忙問道：“痛經會成這個鬼樣子嗎？那我們接下來怎么辦？”

“對啊，安哥！痛經會成這個鬼樣子嗎？我們咋辦？”陸小虎也六神無主。

“痛經個屁！”程安瞪了陸小虎一眼，然后快速朝小荷指揮道：“還能怎么辦？快！我們得立刻回醫院！小荷，你立刻回救護車準備給患者建立靜脈通道，掛一袋液體。”

“還有！”他緊接著繼續提醒小荷，“立刻打電話通知急救中心，讓交警協助開路！”

“好的??！”

小荷聞言，慌慌張張地提起急救箱，轉身就往回跑，她邊跑還邊掏出手機撥打著內線電話，通知急救中心。

而程安則是迅速示意兩個擔架大哥立刻前來幫忙，一齊將病人小心翼翼地轉運到救護車上。

在離開之前，他再次向地鐵站的工作人員確認：

“她的男朋友多久能趕到？”

“說是大概半個小時……”

“恐怕等不了那么久！有聯系方式嗎？”程安眉頭深鎖。

“我們已經準備好了，都寫在這張紙上了，還有她的身份證，你拿好！”工作人員將一張白紙匆匆遞來。

“好！”

程安一把接過證件和紙張，然后頭也不回地向救護車疾步沖去。

……

救護車內，警燈閃爍。

藍色的警示燈不斷映照在程安嚴肅的臉龐上，氣氛異常緊張。

程安看著陸小虎，語氣凝重。

“小虎，有個任務要交給你！”

“安哥，你說吧，要我做什么？”

不知是否是因為奔跑的勞累而有些喘息，陸小虎只覺自己的心跳仿佛要破膛而出，砰砰亂跳。

他心想著，自己這個剛入職第一天的菜鳥，可肩負不了太艱巨的任務。

“打電話給她的父母，還有男朋友，告訴他們患者現在病情危重，甚至有生命危險，需要立刻手術！讓她們盡快趕到我們醫院，并把醫院的詳細地址告訴他們?！?

沒有前戲，程安直接將患者家屬的聯系方式遞給了陸小虎，并向他言簡意賅地交代了任務。

“明白了，安哥！”

陸小虎松了口氣，立刻掏出手機，開始按鍵。

程安又轉頭看向小荷，此時這位有些經驗的小護士，臉色也有些發白，程安快速對她說道：

“小荷，別愣著了，馬上聯系你的上級，我們需要開通綠色通道，這個病人得立刻進手術室?！?

“?。渴中g室？”

小荷有些猶豫，怯聲道：“患者難道不去急診科嗎？如果真的需要搶救，我們急診科也很有經驗的?！?

說實話，小荷的心里真的有些沒底了，但只要病人到了急診科，哪怕是天塌下來了，也有科里的領導和前輩們頂著，她就沒這么大的壓力了。

反之，若是病人在轉運去手術室的途中出了什么事，那她們這幾人的責任可就大了，搞不好連飯碗都得丟。

“你們急診科能做手術嗎？”程安皺了皺眉，嚴肅問道。

“額，能做一些小手術，比如清創縫合之類的?！毙『扇跞趸貞?。

“那腹腔鏡或開腹探查呢？”程安再問。

“那不行。”小荷的語氣又弱了幾分。

“那送去你們急診科有什么用？等死嗎？”程安一臉疑惑，語氣真誠。

“額……”

小荷的臉色頓時有些尷尬，又有些為難，她慌忙解釋道：

“可是，這個病人還沒掛號交費，也沒辦住院手續，更沒有家屬簽字！萬一她直接去手術室的過程，出了什么問題……”

“出了什么問題，我來負責！”

程安直接打斷了她的話，厲聲催促道：“別再磨蹭了，按我說的做！同時，你再通知醫療總值班！”

“好吧，知道了?！?

小荷嘟著嘴，覺得有些委屈，不過她還是迅速行動了起來。

她用力敲了敲救護車隔間的玻璃門，大聲對救護車司機說：“吳叔，我們直接去住院部，不去急診科了！”

隨后她又開始撥打起電話，通知急診科和住院部，準備綠色通道手術。

程安見小荷和陸小虎終于都在按自己的指示行動，他緊繃的神情微微有些放松。

但這種放松并沒有維持太久，因為當他看到自己手機上那通遲遲未接聽的電話時，心情又難免變得十分煩躁。

“翔哥這個坑貨！作為值班一線，居然不接電話！這是要逼死誰??？”

“總不能讓我們兩個菜鳥去做開腹探查手術吧！？”

程安心中暗罵。

同時將手機也握得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