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理由相比于以前遭受的經歷來說，未免有些荒唐。

曾經留下的傷疤即便掉痂也無法消失，那些好了又壞的傷痕，在觸碰到有可能動搖信念的事時化身為毒蝎蛇蟻，無時無刻不在啃食著皮下血肉，痛的令人無法接受幻想般的美好。

楚凄望著眾人，無奈輕嘆，像是做了什么決定似的，快步出了屋門。

他搶在群玉走進竹屋之前問道。

“師尊，弟子休沐的時候可以回來看您嗎？”

群玉腳步一頓，微微詫異的望向楚凄。

這小鬼莫不是覺得學會入門修煉就能一掌把她打死了？

還是因為給出那些靈石的一時感動才說出此話？

楚凄似乎很期待她的回答，目不轉睛的望著她。

群玉看著屋內的小鬼們紛紛走了出來，不好當著他們的面挫敗其興致，語氣略微艱難的說：“你若想回來……那就回來吧。”

楚凄眉眼彎起，露出個淺淺的笑容。

“多謝師尊。”

群玉含糊的點了點頭，心中覺得這場面實在詭異。

“你們現在是要走了吧？”

向月道：“是。”

“那就走吧。”群玉已經迫不及待讓他們離開了，“山下有天宗的渡行船，不收錢，你們走水路去凌霄峰快一些。”

“多謝師尊指點。”

“嗯，趕緊走吧，一會兒趕不上船了。”

群玉說完，也沒目送幾人離開，閃身回了竹屋。

進屋后，依稀能聽到幾人在門外異口同聲的辭行告別。

……

竹林郁郁蔥蔥，少年們的身影快步穿行而過，青石板的臺階還有些潮濕，竹葉被風吹起，露水滴滴答答的掉落，染濕了他們干凈整潔的衣衫。

裴清跟在楚凄身后，他個子最矮，腿也最短，要小跑著才能追上楚凄的步伐。

“三師兄，你真要回來看她呀？萬一她要是又變回以前的樣子打你了怎么辦？”

楚凄笑著說：“她不敢，最起碼在這三個月不敢。”

向月道：“她還是挺重顏面的，若是老三帶傷修煉被發現，她少不得要被掌門斥責一番。”

“原來是這樣。”裴清拉著楚凄的手撒嬌道：“我走不動了，三師兄背我一會兒嘛。”

顧景哼笑一聲，上前逗他。

“老三的身板怎么背的動你，我來背你如何？”

見他一臉壞笑，裴清立刻躲到了遲硯修身后。

“我才不要你背，你肯定是想故意嚇唬我，我可不怕你。”

“不怕我？好啊，那我來試試你怕不怕。”

兩人說著，圍著遲硯修就在路上開始了貓捉老鼠的打鬧。

向月和楚凄走在前邊，看著三人玩鬧。

向月深呼吸了一口新鮮清爽的空氣，有意無意的問道：“老三，你怎么想的。”

言外之意，自然是問臨走前楚凄問群玉的那句話。

楚凄保持著臉上的笑容，不動聲色的說：“大師兄是覺得我背叛了咱們幾個兄弟嗎？”

“稱不上背叛。”

向月道：“你的變化挺正常的。”

楚凄含笑的臉上笑容在頃刻間散盡，聲音壓低，帶上了些怒氣。

“大師兄這是什么意思？是在嘲諷我的出身嗎？”

向月察覺到他多想了，便解釋道：“我只是覺得如果群玉日后也是現在這般樣子，我們幾個對她的態度也都會改變的。”

“大師兄跟我的想法好似不謀而合。”

楚凄嘴角勾起一絲嘲諷的笑意，眼中成熟的情緒和略帶稚嫩的臉龐形成極強的反差：“只不過我比大師兄提前一點兒罷了，畢竟我的出身比你要卑賤幾分，不懂察言觀色怎能活到現在。”

向月知道楚凄對自己的出身極為敏感，剛才那句怕是無意戳中他痛處了，可他又不是沒解釋，是楚凄自己想太多。

莫名被刺幾句，向月也沒了好氣。

“你最好期望她是真的改變，若只是單純裝幾日，未免白白浪費了你的心思。”

“浪費就浪費，這是我自己的事，輪不到大師兄管。”

談話間，裴清喊著“救命”跑到了楚凄身旁。

顧景也立刻追了上來，作勢要抓裴清的模樣嚇唬他。

楚凄轉眼又是一副溫柔和氣的模樣，笑著擋在顧景面前，裴清躲在后面朝顧景扮鬼臉，把顧景氣的夠嗆。

看似幾人是在笑著玩鬧，向月心里卻十分清楚，眼前這四個師弟沒什么省油的燈。

老二顧景身懷神力，頭腦簡單，脾氣火爆。

老三楚凄心機深重，擅長偽裝，察言觀色。

老四和老五性子方面稍好一些，但也不是什么好對付的角色。

一個體內養著祖傳的蠱王，看著和和氣氣，實際隨時都能暗中動手殺人。

一個是人間權勢滔天的水云國皇子，自小被捧大的嬌氣寶貝，沒有主見和立場，誰對他好他就跟誰親近。

他們固若金湯的師兄弟情義，不過是在封閉的懸寒峰里，面對群玉的打壓下才結成的同盟。

有統一的仇人，統一的仇恨，那就是堅定可信任的兄弟。

若是這些條件消失，恢復正常生活。

一旦有了利益沖突，眼前的和諧就不再存在。

群玉如今的表現讓向月心中有些預感，或許這次群玉是真的變好了。

……

群玉睡了個回籠覺，醒來的時候正值晌午。

烈日炎炎，外頭曬得要命。

竹屋無窗，連層窗簾都沒有，熱風幽幽從窗口送進來，帶著幾分山中的潮氣。

群玉懶懶起身翻出傳聲玉，睡覺前她曾給陸清珩傳過音，大致就是告知五個小鬼頭已經出發去凌霄峰了，如果他們到了，希望陸清珩能回音對她說一聲。

傳聲玉上鑲嵌的碎靈石冒著紅光，這是有未聽傳音的提醒。

先是陸清珩的傳音。

“師妹放心，五人已安全到達，我讓山雪先安排他們去宿舍了，下午派了弟子專門帶他們去峰門里熟悉環境，你若不放心，隨時可以來凌霄峰看他們。”

傳聲玉不顯示時間，群玉估摸著這條傳音怎么也是在中午之前傳來的。

“師兄做事我自然放心，多謝師兄幫忙，改天有空請師兄吃飯，勿回。”

傳完聲，群玉就把傳聲玉丟去了床邊，起身恰了道凈身訣，隨后出門朝著后山走去。

后山的藥田是原主豐厚財產的一部分，要每日打理才能長得好。

說是打理，實際上也沒什么技術含量，就是看看有沒有雜草，有的話就拔一下，沒有就算了。偶爾澆個水，這就算是完成了一項打理藥田的活動了。

處理完藥田之后，群玉閑的發慌，溜達了一圈后找了一處空山洞打坐修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