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盧門·曼那舍斯有些凌亂的講述中,艾提奧有些表情管理失控地得知了這位“死靈法師”曲折離奇地幾乎可以編纂出一本長篇精彩小說的人生經(jīng)歷。
首先來說,盧門醫(yī)師的職業(yè)并不是什么用來隱藏的假身份,在成為死靈法師之前,他的確是一位在下城區(qū)頗有名聲和實力的醫(yī)者。
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訓練有素的專業(yè)醫(yī)生”,有家族傳承的那種。
但是在某一個日子,他那位每天如同蜂蜜一般黏在一起的女友維塔娜·廓柏斯忽然生了病,一種盧門從未見過的、但是極為難纏的疾病。
那疾病如同晚間逐漸落下的夜幕一般,耐心而絕望的一點點吞噬著維塔娜的生命,讓盧門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無助和痛苦。
縱然他翻遍了所有家傳的、同行的醫(yī)書,嘗試了所有穩(wěn)健的、激進的治療方式之后,也依舊沒有能夠減輕維塔娜的癥狀。
她身上那顆硬邦邦的、切除了依舊會長回來的囊腫還是越來越大,壓榨著維塔娜所剩無幾的生命力。
直到某一天,一位被他成功治愈某種難以啟齒的男性疾病的落魄貴族選擇用一堆“家傳”的書籍來支付治療費用。
而這些亂七八糟、啥種類都有的書籍里面“意外”夾了一本叫做《死靈學派入門》的玩意。
起初,盧門對此嗤之以鼻,認為這是荒誕不經(jīng)的邪惡魔法——攝政王庭的牧師和傳教士們都是這樣宣傳的。
但隨著愛人的病情日益惡化,盧門的心被無盡的痛苦和不甘撕扯地支離破碎。
最終,他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踏入禁忌的領(lǐng)域,學習死靈法術(shù),只為那一線可能挽救維塔娜的希望。
只不過,那本《死靈學派入門》就像是斷章斷在了高潮前的騎士故事小說一樣,僅僅只是描述了某些害人法術(shù)的基本原理、施法方式,卻沒有提及任何具體可行的防范、治療方法。
“還好《死靈學派入門》這本書的最后面署名了它的作者,也就是現(xiàn)在我的導師。”盧門頗為慶幸地說道,“更加巧妙的是,我的導師也住在凱爾馬爾多城。”
“在導師的說明之下,我才明白了我可憐的維塔娜·廓柏斯已經(jīng)因為病的太深、太久,已經(jīng)沒有了治愈的希望。即使用魔法延長她的生命,也只是在增加她的痛苦罷了。
所以,明白了我所處困境的導師向我指明了另一個方向,讓維塔娜以另一種不那么受到普通大眾接受的生命形式存活下去。”
在其余三人難以置信的眼光里,盧門有些悲傷又有些解脫地說道:“是的,維塔娜成為了不死者,她超脫了死亡。
雖然在那之后她大部分時間里都渾渾噩噩,見到我都要上嘴咬,但是某些時候,當她完全清醒了之后,就能夠與我進行簡單的交流。
這對于我來說就是——”
艾提奧實在是聽不下去了,他直接打斷道:“停,盧門,難道你不覺得你的那位‘導師’才是罪魁禍首嗎?
有一位叫做‘羅厄斯’的大智者曾經(jīng)說過:‘一個巧合是巧合,一串巧合是算計’。
到了現(xiàn)在,你難道就沒察覺出來自己早就踏入了陷阱之中嗎?就像一只踏入了蜘蛛網(wǎng)的可憐蟲子一樣。”
盧門愣住了,過往的、因為自己不正常的情緒而被掩蓋的細節(jié)一點點在自己的腦袋里浮現(xiàn),它們被名為“邏輯”的鐵錘鍛打成為了一條叫做“懷疑”的鎖鏈。
盧門·曼那舍斯只是行為處事有些傻得幼稚,但又不是大腦有問題、智力有缺陷,弱智怎么可能能夠成為施法者呢?
所以,當作為“冷酷旁觀者”的艾提奧一下子點破了“導師”的一連串疑點之后,盧門再也無法虛假的謊言麻痹自己了。
只不過,艾提奧還在繼續(xù)輸出,絲毫不在意盧門越來越接近崩潰的情緒。
在他看來盧門遲早要面對這個讓他心靈世界崩塌的真相的,那么晚崩潰不如早崩潰,早崩潰不如現(xiàn)在就崩潰,提前把冒險小隊內(nèi)部的大問題處理掉是對所有人的負責。
艾提奧可不想看到以后某一次冒險途中盧門忽然情緒失控,將可怕的法術(shù)隨意的、敵我不分地亂甩。
“想想看你自己原來的狀態(tài),一個久負盛名的醫(yī)者,再加上一個因為深愛著的而極容易利用的女友。
你的‘導師’絕對盯上了你作為醫(yī)師合法合理處置尸體器官的途徑。
呵呵呵呵,即使我只是個施法者們看不起的戰(zhàn)士,但我也知道,對于死靈學派的法師們來說,那些本該被埋進土里的可憐人對于他們來說是多么珍貴的實驗材料。
死靈法師遭到普通人乃至是教會的嫌棄、敵視,不就是因為他們對于尸體的垂涎嗎?
而你盧門·曼那舍斯,能夠令人尊敬的埋葬那些來不及救治的可憐人,這簡直就是幸運之神阿拉冕下對于你的那位‘導師’的垂青啊!”
盧門的臉色變得蒼白而沒有絲毫的血色,他的眼里閃過無數(shù)的情緒,震驚、憤怒、懊悔、痛苦、瘋狂......這些極端負面的情緒如同走馬燈一樣在他的腦袋里依次閃過。
他顫抖著雙手,仿佛試圖抓住那些即將消散的記憶碎片,那滴滴答答與健康的維塔娜·廓柏斯相處的、甜膩膩的時光。
艾提奧的話如同一把銳利的長劍,毫不留情地剖開了他心中的偽裝,讓他不得不正視那個一直不愿面對的現(xiàn)實。
“我......我竟然......”盧門曾經(jīng)的大嗓門如今沙啞地宛如蚊蠅,并且?guī)缀蹼y以成句,“我一直以為,我是在為她尋找最后的那點希望,卻沒想到,這一切都是個該死的陷阱。
灰燼天空啊,我的導師,他......他居然這樣可恥的利用了我對維塔娜的愛,利用了我的醫(yī)術(shù),去滿足他那扭曲變態(tài)的欲望......”
淚水在眼眶中打轉(zhuǎn),但盧門強忍著不讓它們落下。但是相當徒勞,它們?nèi)缤挈c般落下,浸濕了盧門身前的草藥箱。
“我必須找到他,”盧門的聲音突然變得無比堅定,他賭咒般的說道,“我向所有神祇發(fā)誓,我一定要讓他為這一切付出代價,為維塔娜,也為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