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作協小禮堂，全國新概念作文大賽頒獎現場，主持人正在宣布獲獎作品。

臺下坐了很多人，有的是獲獎選手，有的是純粹的文學愛好者，當然還有無冕之王——記者，他們敏銳地嗅到了新奇的味道。

“……獲得二等獎的作品是《袈裟》、《沙塵暴》、《你的名字》……請獲獎選手上臺領獎……請葉兆言老師為各位選手頒獎……”

“咔咔咔咔……”

記者們一頓閃光燈伺候，但面對著耀眼的光芒獲獎選手們都笑得很開心。

“……獲得一等獎的是《杯中窺人》、《物理班》、《不搖滾》、《紙包不住水》……以及《萌芽》！”

臺下響起了一陣熱烈的掌聲，隨后十幾個少年陸續走上臺去，只有一個穿著黑色大衣的高瘦女孩在跟工作人員說著什么，不一會也走上了臺。

王蒙作為組委會主任登臺給各位選手頒了獎，還發表了一段總結講話。

“……做文章無非是言為心聲、言之有物……過去的學生作文的限制就像八股文，讓學生們痛苦不已，他們不能隨心所欲地表達自己的故事和感受，新概念作文大賽給了他們一個抒發自我的場所……但也有一些孩子的文章過于求新、求怪、求另類，語言過于‘先鋒’，有時候我覺得可能是我這個老頭子跟不上時代的腳步了哈哈……新概念不是完全求新，而是打破枷鎖……”

如果李尋在場絕對會毫不猶豫地為這位大佬的鼓掌，因為新概念后來已經逐漸淪為了一個造星平臺和保送機構，獲得一等獎的幾乎是直接保送清華北大等一眾一流大學的文學系，慢慢也就失去了初心。

其實無論是作文大賽還是唱歌比賽，發展久了總會畸形發展，比如后來的中國好麥克，節目組甚至逼著選手講故事博眼球……

記者們在鼓掌之余當然不會忘了尋找新聞素材，嗯也就是挑撥離間。

“王蒙老師您好，總有人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那么新概念作文大賽既然是一個全國性的比賽，如果非要排名，您覺得哪篇作品是最好的？”

王蒙玩味地看了看記者，“既然都說文無第一了，自然沒有第一了，所以我們在公布獲獎作品的時候早就說了，不以宣布先后論名次……”

這位滬上電視臺的女記者暗罵一聲老狐貍，但還是笑吟吟地繼續發問，“那么您最喜歡哪部作品？”

王蒙想了想，還是給了她答案，“《杯中窺人》……以及《萌芽》！”

臺下一片驚訝聲，本以為這說話滴水不漏的老頭會說出什么廢話文學，沒想到他竟然真的說出了喜歡的作品，這近乎宣布了本次比賽的冠軍。

“您能說說理由嗎？”

“……《杯中窺人》從現象到本質，將人生比如成一個投入水中的紙團，它在社會中侵蝕下不斷墮落最終沉底……筆鋒凌厲老辣，有魯迅和錢老的風采，是一篇非常成熟的作品，我根本想象不到這是一個17歲的孩子寫出來的作品……我想這也是新概念大賽最希望出現的選手，他可以說是這屆的新概念之子……至于《萌芽》這部作品，我倒覺得作者是一個成熟的決策者寫出來的東西，他在文章的前半部分慷慨激昂，當我們以為僅此而已的時候卻發現了稿紙背部的后半部分，他近乎真實的預言了文學藝術的命運，順帶還嘲諷了我們的比賽就是個行為藝術，我覺得受到了戲弄哈哈哈……如果說韓涵是此次比賽中最具才華的孩子，那么李尋就是最懂新概念作文大賽的成年人……”

當晚上姜虹把這段話講給李尋的時候，李尋差點把嘴里的米飯噴出來。

說真的，哥們毫無嘲諷之意啊，就是不小心說了實話而已。

當王蒙的采訪結束后，記者們當然也沒放過小韓涵，特別是常年接觸文字的他們在細細讀過《杯中窺人》后，只有兩個字——驚艷！

但他們翻到最后也沒翻到李尋的文章，轉而圍堵了作為代領獎者的姜虹，在姜虹一問三不知的情況下甚至問出了她是不是李尋女朋友的話，羞的姜虹紅著臉落荒而逃。

組委會表示，出于某些原因，李尋的這篇作品將永遠不會公布，這也成為1998年第一屆新概念作文大賽最大的一個迷。直到多年后，已經卸任組委會主任的王蒙才在一次采訪中透漏，李尋的那篇文章在現在看來預言過于真實準確且悲觀，不利于后面新概念作文大賽開展……

無奈的記者們只得繼續將目光掃向小韓涵，而還單純稚嫩的小韓涵高調宣布了他將要做出的著名的決定，引發了后來幾年一大波爭議，甚至導致他在電視節目上被輪番轟炸。

“……我將放棄保送名額，決定退學……”

記者們興奮地圍了過來，就像是烏鴉發現了他們長久尋找的腐肉。

“……能說說為什么嗎？”

“那你以后要做什么？”

……

韓涵頓了頓，被喧囂擁擠在中心的他似乎有些后悔說出了那句話，但事已至此，只得咬了咬牙，“努力成為一名作家……我覺得很多大作家也沒讀過大學，反而更多那些文學系的學子們并沒什么成就……”

“轟”記者們更興奮了，這番叛逆的言論無疑是他們最想聽到的。

但小韓涵完全想不到他的這番話被曲解后得罪了多少人，無數大學的教授甚至站出來劈頭蓋臉的質疑他、討伐他，這也導致他后面出版了犀利叛逆的雜文集《零下一度》，在書里狠狠回擊了老師這個職業。雖然那只是一個年輕人的憤世嫉俗之語，但放到20年后來看很多話還是很有道理。

當然韓涵也在爭議中迅速成為80后、90后叛逆文化青年的符號化形象，多年他在采訪中承認，退學是一個錯誤的、不成熟的決定，也側面說明了韓涵在娛樂圈混了那么多年終于成熟了。

新概念作文大賽也就此落幕，李尋如愿以償地見到了韓涵，收獲了一張獎狀，以及在其他參賽者最為重視的——頂尖大學的通行證……好吧，音樂電視大賽上他已經有兩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