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杯子走回客廳，姜杉側(cè)著身子將水遞給帝駿：“給你，慢慢喝。”

“謝謝。”

帝駿拿起水杯，微微傾斜，晶瑩的水珠順著杯沿滑落，她輕輕啜了一口，唇邊染上了一絲水光，更顯柔軟紅潤。

姜杉低著頭快速掃蕩完盤中的蛋糕，把叉子和紙盤丟進一旁的垃圾桶，一抬頭，卻看見帝駿端著水杯笑意盈盈地看著自己。

“不是說要給我吃的嘛？”

“不是，啊？我？”

你怎么還記得這句話啊？

姜杉以為帝駿早把這件事給忘了。現(xiàn)在突然提起，他頗有些手足無措，支支吾吾想要解釋，可腦子跟生了銹一樣怎么都轉(zhuǎn)不動，什么話都沒想出來。

帝駿看著姜杉這副模樣，突然覺得很有意思。

姜杉平常給她的最大印象就是冷靜，不論遇到什么事情，他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剝離所有情緒，以完全理性的角度來分析現(xiàn)狀。可看他今天的這個樣子，怎么都跟“冷靜”兩個字沾不上邊。

姜杉腦袋轉(zhuǎn)了半天，直到看見帝駿那直達眼底的笑意，這才反應過來她是在捉弄他。

神明也會捉弄人嗎？

姜杉沒好意思問出口，他只是尷尬地摸摸頭，有些干巴巴地開口：“呃，大師說今天月色不錯，要不然咱去外面看看？”

對不起了，大師，不是我不給力，而是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你要他談育精靈經(jīng)驗，談戰(zhàn)斗戰(zhàn)術儲備，那他確實會。

但你要讓他跟一個漂亮女孩兒獨處一室還要找話題……

抱歉，就憑他那單身三十來年的人生還暫且做不到這一點。

帝駿眼前一亮：“好呀。”

怎么感覺帝駿變成人之后，說話都俏皮了一些？

不過姜杉感覺這樣挺好的，不像之前那般，總感覺兩人之間隔了些什么。

“怎么了，盯著我一動不動地看？”

帝駿歪著腦袋，指尖一下一下地敲打著桌面，發(fā)出嗒嗒聲。

“總感覺你變得……怎么說，更具有煙火氣了一些？”

姜杉移開目光，似是而非地說了這么一句話，帝駿也似懂非懂地點了下腦袋。

帝駿明明活了那么久，但是時間卻沒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跡……不論是從外貌還是靈魂。她有時候就像個真正的少女一樣，懵懂而又充滿活力。姜杉搞不懂到底是所有的神明都這樣，還是只有生命之神是這樣。

“走吧。”

姜杉站起身，下意識地想伸出手，隨后他身體微頓，伸到半空的手又轉(zhuǎn)了一個圈回到了自己的褲子口袋中。

陽臺上大師和熾風都在那，姜杉本來準備去找它倆的。但誰料走在前面的帝駿卻是直接走向大門口。

姜杉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帝駿想和他去外面走走。

思索片刻，姜杉朝屋內(nèi)喊了聲“我和帝駿出去一趟，你們倆把家給看好了”，便和帝駿一起離開了家中。

宜城六月中旬的夜晚并不算太熱，溫度大概在二十五攝氏度左右，不過有些悶，也正因為如此，街上的人不算多。

“會熱嗎？”

姜杉身旁的帝駿靠近他耳邊小聲問道。

不知道是風還是帝駿呼出的空氣，姜杉覺得耳朵癢癢的，連帶著溫度都好像升高了一絲。于是他下意識的“嗯“了一下。

帝駿的眸中閃出幾絲狡黠，隨后她輕抬皓腕，周遭的空氣中似乎突然多了些什么東西，姜杉頓時覺得身體一涼，燥熱的感覺很快就下來了。

“真厲害啊，該說不愧是生命之神嗎？”

姜杉驚訝地挑了下眉，帶著笑意打趣道。

“哼哼。”

帝駿搖頭晃腦的，似乎姜杉的夸獎對她來說很受用。

“話說，你現(xiàn)在跟之前的變化還真大。”

“你指的是外貌嗎？”

姜杉突然放慢腳步，認真地看向帝駿，然后搖搖頭。

“并不，我說的是……態(tài)度，情感之類的。”

“最開始我遇見你的時候，咱們的生命之神大人可淡漠，可高貴了，看上去就像個神一樣。”

也不知道姜杉這腦子是怎么想的，突然整出來這么一句奇奇怪怪的話。

不過帝駿聽明白了他是個什么意思，于是她沒有說話，踱著步等候著姜杉的下文。

“不過，現(xiàn)在的你……更多了一些人類的特質(zhì)，怎么說呢，就是感覺不再那么遙不可及，更加親近。”姜杉看著帝駿的眼睛，努力找尋著合適的詞語。

帝駿突然問道：“你不喜歡這樣嗎？”

“怎么可能！”

姜杉的聲音一下子大了幾分，連帶著遠處的幾個路人都被吸引了目光。姜杉見狀趕緊低下聲音，以防被其他人聽見。

“我……不討厭你現(xiàn)在這樣。”

握了握拳，姜杉深吸一口氣，抬起雙眼看向帝駿。

“或者說，我更喜歡現(xiàn)在的你。”

晚風拂過，世界靜得似乎只能聽見兩人逐漸重疊的心聲。

帝駿輕笑一聲，別過腦袋，聲音里透露出一絲溫柔：“那也許是因為我開始理解人類的情感了吧。過去，我作為神明，總是以冷靜與理性來評判一切。如今，我神位已失，與你一同度過這些日子，吾逐漸領悟到人類情感的美好。”

姜杉微微一怔，他沒想到帝駿會如此直白地表達出自己的感受。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意，然后不再言語。

兩人繼續(xù)并肩走在街頭，此刻宜城的夜晚靜謐而美麗，街燈散發(fā)出柔和的光芒，將他們的影子拉長，映在地面上。

“對了，姜杉。”帝駿突然開口，聲音帶著一絲調(diào)皮，“這樣走著總覺得少了些什么。”

姜杉停下腳步，側(cè)身看向她：“少了什么？”

帝駿彎起嘴角，伸手輕輕抓住了姜杉的手。她的手很溫暖，很柔軟，姜杉的心猛地一跳，一時有些慌亂，但很快他覺得那種觸感讓他安心下來。

“這樣就好多了。”帝駿微笑著，似乎很滿意自己的行為。

姜杉心中復雜的情緒翻滾，但他還是輕輕回握了帝駿的手，兩人不再言語，繼續(xù)漫步在夜晚的街道。

今晚的天空依舊遍布陰云，并沒有所謂的太陽，大師撒了謊。

不過，也無所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