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何為歷史
- 低維游戲:從帶黃巾軍種田開始
- 修道路獨
- 2226字
- 2024-09-15 15:00:00
馬車在林中的小路上顛簸前進。
輪轂每向前一圈,都會發出腐朽的摩擦聲。
歐陽遷坐在馬車上,額頭上不斷滲出細密的汗珠。
弓長羽坐在一旁,見此情況也沒有辦法。
只能在心中祈禱王易之那邊的藥快些做出來。
以及天老爺的保佑歐陽遷能挺過去。
“天老爺保佑。”
歐陽遷聽聞此話,只是微微一笑。
他在黃巾軍中教書一年,自然知道黃巾軍的信仰。
歐陽遷雖然不信,因為若真有天老爺,又為何會看著這天下蒼生陷入水火,而不降法相救。
尤其是在安北城真正見到戰爭之后,他便更加相信世界上沒有神佛。
但他依舊尊重黃巾軍的信仰,不僅是因為他在黃巾軍中教書期間。
見到黃巾軍們因此信仰而從善。
也因為曾在早些年經常聽父親談起,南北各地信仰習俗。
諸如嬋烏信仰南部山神,尊其為南工,當年乾元之所以滅嬋烏。
就是因為信仰南工的嬋烏,不讓乾元進入極南山脈挖取煤礦。
極北之地同樣有信仰北部山神之部落。
所以他并不討厭這些神話志怪故事。
因為他認為,一個信仰如果能使人向善,那就是好信仰。
如果使人向惡,那就是壞信仰。
而黃巾軍所信仰的天老爺,無疑是前者。
只是雖然歐陽遷確實不太在意。
但此刻為了維持清醒。
他還是開口問道:“天老爺可曾展現過施云部雨之奇跡?”
聞言弓長羽只是搖頭。
“未曾,或者說天老爺從未賜下一滴甘霖,一縷微風。”
“那為何如此信仰天老爺?”
說到這,弓長羽眼中閃過些許光芒。
“因為天老爺賜給我們的,乃是更加重要之物。”
“是何?”
“手藝,技術,方法。”
見歐陽遷不解,弓長羽繼續道:
“天老爺傳治軍之法于我,黃巾軍得以自力更生。
天老也傳冶鐵法于鐵煥,才得蒸汽機之轟鳴。
天老爺傳釀酒之法于王易之,才得賺錢之道。
天老爺傳養魚之道于李水魚,才得新鮮之魚肉。
因此我時常認為,天老爺或許是想要我們凡人通過自己的雙手來過上好日子。”
聽弓長羽說著天老爺的豐功偉績,歐陽遷只感覺有些夢幻。
這樣的神他還是第一次聽聞。
“憑借凡人自己雙手嗎?”
說出這話時,他總感覺有些沒有實感。
弓長羽見歐陽遷的氣息又變得微弱了些。
于是連忙繼續帶動話題。
“歐陽先生,說起來你家是史官之家嗎?”
由于之前看信件時,看見的歐陽遷父親史官身份。
加上歐陽遷之后還要去關壤平原,弓長羽便有些好奇。
畢竟當時他找到歐陽遷的時候,對方還只是一個書生。
聞言歐陽遷弱弱的搖頭。
“非也,我家乃是寒門,只是家父有幸,考取了一功名。
當初入京為官幸被季大人相中,成了四庫文官修史吏。
后來家父為證史實,常東奔西走,也曾與我講了許多各地流傳之歷史。”
“所以歐陽先生是因令尊耳濡目染,才想成為史官?”
“是也不是。”
“何解。”
說到這歐陽遷臉上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容。
“對待歷史,我與家父之想法有所沖突。
家父曾言,修史者乃是為帝王將相,古之英雄人物之故事而留記載。
以令后世瞻仰,使其美名流芳百世,此乃修史者之要務也,為此家父曾編纂史籍一本,名為古之英雄列傳。
可我卻不認同。”
聞言弓長羽有些不解。
“史料書籍,錄入英雄人物有何不妥?”
歐陽遷在緩了一會后才開口道:
“為將者行軍打仗,乃是靠兵,為王者,治理天下乃是治民,為英雄者,一呼百應,所應之人乃是天下蒼生。
可我翻遍古籍,唯獨見王侯之賢明,將軍之威武,英雄之英勇,獨不見萬民之功勞,萬民之水火。
說起此事,從前也常與父親各執一詞,相互爭論,現在想來倒是有些懷念了。”
歐陽遷在很早以前接觸到史學時,就在好奇這件事情。
那會的他經常被父親說思路不正。
但即使和父親爭論,歐陽遷也不曾改變過自己的想法。
始終覺得想法中史書里真正應該記載的是,各個時代百姓的生活究竟是好是壞。
在什么樣的時代里百姓的地位是什么樣的,吃著怎么樣的飯,每日生活有多辛苦。
但見弓長羽仍有些不解的模樣,歐陽遷主動開口提問。
“弓將軍以為王亮祖大軍之所以勢大,是王亮祖之功勞還是百姓之功勞。”
“自是王亮祖,我曾聽聞那王亮祖早些年乃是一大地主,家財萬貫,亂世之后,他散盡家財,在全村開設大宴,方才得萬人跟隨。”
然而對于弓長羽的這個答案,歐陽遷只是搖頭。
“弓將軍可曾想過,當今天下乾元王昏庸,倒行逆施,使天下蒼生疾苦,若非如此百姓又如何會加入他的義軍?”
“這...”
這句話一時間把弓長羽問住了,但弓長羽仔細一想,便很快明白。
如果不是稅收苛刻,官匪無二,他自己或許就只會是旬陽縣一個小小的獵戶。
絕不會是當今的黃巾軍首領。
很快弓長羽就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一樣。
“所以天下興亡,在百姓,而不在君主?”
“確為如此,百姓在意的從不是那天子堂中所坐何人,而是一日三餐能否吃飽罷了。
而百姓能吃飽,天下就太平。”
簡單的道理,卻讓弓長羽感到恍然大悟。
“歐陽先生高義。”
歐陽遷的氣息越發的微弱。
“談不上高義,只是一個看多了史書,又見證了這番亂世,卻只能知蒼生之苦楚,但無力回天之人空談罷了。”
伴隨著馬車行徑,不斷響起的顛簸聲,讓歐陽遷感覺有些昏昏欲睡。
破舊馬車的門縫中斷斷續續的竄入冬日的寒風,帶來絲絲寒意。
眼皮上就像掛上了一個千斤吊墜一般,忍不住的想要合攏。
長時間的疼痛已經讓他有些精神不振了。
原本有些血色的嘴唇,此時也顯得發白。
“歐陽先生,別睡過去。”
作為早些年的起義軍,弓長羽還記得當初的黃巾軍首領就是在一場戰斗后受了傷。
然后一睡不醒。
所以保持清醒很重要。
然而歐陽遷此時已經說不出什么話了。
腦海里不斷閃過曾經和父親談論各地民俗歷史的畫面。
和父親爭論的畫面,和最后收到千里之外傳書,得到父親已死這消息的場景。
又看到了戰火連綿的安北城,漫天的哭喊與打殺聲,母哭子,妻哭夫。
眼前的場景也漸漸模糊。
身體也越發的寒冷。
忽然,他感到四周傳來一陣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