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鴻先前作壁上觀的理由很簡單，就是因為程龍多看了林清霞一眼，于是小心眼的他本打算在旁邊看戲的。

而令章鴻開口說話的原因也不復雜，這是他的地盤，憑什么隨隨便便來個人就敢在這里堵門口？他之所以如此自信，還得是邵氏和嘉禾有意無意地針對，既然與其剛正面的對手都是他們二者那個層次的，怎么能被羅威這么一個“不知名”的家伙欺負到頭上？任性的章鴻覺得自己不能慫，就是干。

再說，如果說邵氏和嘉禾還有戰斗力的話，那他一個羅威有什么厲害的？

香港電影黃金時代的衰落，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大量跟風片毀掉了一個又一個很棒的類型。圈子里的每一個人都跟風，因為大家都是沖著錢和名氣來的，而其中翹楚就是胖子王京。別人大賣的電影，他抄；別人撲街的電影，他還抄；別人的他抄，自己的他也要抄：總之，就是抄。

但這種抄襲就和你上學的時候指責同桌抄你試卷答案，老師會直接一句反問，“他抄你的，為什么他的成績比你還高？”的情形非常像，怎么著也架不住人家的確有才華。

反面例子就是羅威，他也是經常性的抄襲，然而還是那句話，他的運氣在結識與發現巨星方面消耗殆盡，雖然大部分片子質量還算不錯，有些還能稱得起上乘，無奈時運不濟，晚景格外凄涼。

這些就是章鴻腦袋里面短時間內快速回想起來的，面前不過就是一個戰斗力頂破頭是個五的渣，有什么好怕的？

但羅威卻不這么想——事實上在場的所有人都不這么想，章鴻不過一個才拍了幾部片子的新人，票房不錯卻也沒有火到如同當年李曉龍的程度，而羅威畢竟是圈子里面的前輩，名氣也是很大，雙方這么一對比，怎么看都覺得是章鴻虛張聲勢——亦或是愣頭青脾氣發作了？這位前輩的歲數可是他的三倍啊！

要是歲數值錢的話，那大家一起混吃等死到七老八十再出來稱王稱霸？

羅威冷哼一聲，被這么一個后生晚輩如此說道，他的老臉也有些掛不住，再找程龍和洪津寶的茬徒增笑料而已，“咱們走著瞧！”

那五個字好像是對章鴻說的，又好像是對那倆師兄弟說的，反正狠話撂下，羅威帶著身后的小貓三兩只揚長而去，而站在原地的章鴻笑得是那么開心。

能不開心么？“走著瞧”的大概意思就是“咱們看看以后是誰倒霉是誰完蛋”，而章鴻可是知道，羅威的老婆兒子外加他手上的藝人——包括眼下的程龍和以后的李聯杰，都是要被嘉禾老板鄒文淮接收的。

所以這句“走著瞧”還真是意味深長啊，章鴻的心里如此想道。

對著羅威遠去的方向感慨一番，章鴻很敏銳地感覺到周圍很多人都在望著他，眼神還頗為奇怪，“你們干嘛這么看著我？”

“阿鴻，說得好！干得漂亮！”大哥洪津寶明白雙方已經結仇了，章鴻如此放肆正出了他們的一口惡氣，反倒是程龍有些患得患失，不知道羅威會不會對他正要起步的事業有什么負面影響。

“還干得不夠漂亮，畢竟那項技能好久沒用，熟練度下降了不少，但我會抓緊時間把它撿起來的！我以后一定要干得更加漂亮！”章鴻偷偷把“干”字略略加重了字音，不過他們并沒有注意到他的小動作，“哎，沒默契啊！”

不過這是所有人第一次看到章鴻罵街，漲了好幾種沒有見過的新姿勢，章鴻停頓好幾秒才反應過來現在是工作時間，但一看時間已經過了中午，趕緊說句“放飯”。

等大家都去吃飯了，章鴻繼續回他的小屋里搞創作。如今已經寫到嵩陽鐵劍和小李飛刀的對決，這也是李尋歡第一次遇到兵器譜前幾名高手的挑戰，怎么能不好好渲染一番？

當然，這還因為《分手大師》已經開拍一個多星期了，劇本已經過去一半以上，幾位主演和各自角色的契合度慢慢變高，拍攝速度只會越來越快。章鴻迫切需要將《多情劍客無情劍》推出去，讓這個故事迅速醞釀兩個月。這就需要他的存稿量，因為《明報》下周一就要從第一章開始連載了。

“好像決斗之前先要把這個郭嵩陽的氣勢描寫足了，”章鴻看過大部分古隆小說的電視劇，小說卻只是大略得看了一部分，留下的記憶也不是那么深刻，努力回想，再加上前后情節的推敲，才把小說的脈絡慢慢捋順。

在章鴻寫小說的時候，旁人是不會去打擾的，因為這時候的他注意力最為集中——比寫劇本的時候還要專注——而且脾氣會變得非常暴躁——就和小時候期末考試語文詩詞背寫一樣，“老驥伏櫪”的“驥”怎么寫來著？

也只有林清霞，仗著自己是女神，敢全天候二十四小時不定期地騷擾章鴻。

“你小子，行啊，把那位前輩罵得那么慘！”林清霞推了推章鴻的肩膀，語氣中帶了幾分戲謔“贊”道。

章鴻也是無奈了，難道本少就這么沒有殺氣，三令五申不要在寫小說的時候輕易進來打斷思路，還有人一次又一次地踏破他的底線。

“首先，丫要是不送上門來，我還罵不到他，”章鴻放下筆，身邊的這位大小姐要是來了興致，這個午飯時間是沒法攢稿子了，“其次，在我的片場罵大街，我沒有讓武師們直接上去給他來一頓拳腳就很不錯很給面子了；再次，倚老賣老，總端著一股子豁出老臉氣勢的玩意兒，真不想給他面子；最后，其實我在那一瞬間突然好懷念可以無規則無拘束噴人的快感，這老小子把我癮頭勾起來，那就好好消受吧！”

章鴻一副有理有據有節有源有因的樣子，林清霞卻是聽出來名堂，“那位羅導演不是來堵程先生的嗎？”

“對啊，但是和我有什么關系？”章鴻把手一攤。

“你們兩個有矛盾了？”林清霞問完又覺得不對，這兩天明明還有說有笑的，就在羅威來之前，章鴻還在和程龍打賭晚上吃飯誰請客，這哪里像是有矛盾的人？

“誰讓他有事沒事就往你的方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