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會忘!
從決定護送曹師姐回山便時時不停運轉,都成了本能,睡覺都不會散去。
余晉兩人修行道法,身軀矯健,隨口說話之余攀登速度仍不減多少,一步跨出便數十級臺階過去。
一個時辰左右便已過半途。
曹晴雪有傷在身,余晉行走間已聽到曹師姐微微的喘息聲,他轉頭建議道:“師姐,歇息片刻,回一回力氣再走?”
還沒等到曹晴雪的回答,便看到前方嗚嗚風雪中,有人影浮現出來。
棉衣臃腫,負了鼓鼓的被卷,步履蹣跚,踉蹌而行。
這是尋求仙緣的凡人?
他心中尚在疑惑,便見前方人影一晃,那人一腳踏空,哐當哐當滑落下來。
這冰階盤山鑿成,一邊貼山,一邊便是千丈冰崖,便如前世的盤山公路一般,一旦摔出邊緣,可是尸骨無存的下場。
余晉忙腳下用力前撲過去,伸手一抓已經將那人提溜起來。
這形狀有些凄慘呀!
這人身上覆了一層霜雪,面目頭發皆白,連本來相貌都看不出來。
“余師弟,快放下他,不要讓巡山弟子看到。
行走問心路,須要獨自完成,外人不能相助。
否則便會取消進入宗門的資格。”
曹晴雪氣喘吁吁提醒。
啊,便是扶一把都不行?
這規則也太不近人情了些。
不過余晉還是依言將那人放下。
那滿身冰霜的行路者抖抖顫顫坐倒在冰階,轉頭看來,便看到衣衫單薄、頭生赤角的余晉和美若天人的曹晴雪。
曹晴雪本就生的極美,放在世間都是禍國殃民的絕頂顏色,這一路行來,氣血上涌,面色暈紅,便如異花綻放美艷無雙。
這人一眼掃過便知兩人是修道有成的修行者,又被曹晴雪容光所攝,情不自禁“撲通”一聲趴伏在地,顫聲道:“小女云芝見過兩位上仙。”
身量纖細,語聲柔膩,竟然是一名年輕女子。
曹晴雪緊走幾步在余晉身側站定,深深呼吸平息翻騰的氣血,爾后溫和道:“不用如此。
你若行完問心路,我們便是同門,日后時時相處,哪用行此大禮。”
她說完仰頭對余晉道:“便和這云芝一起緩行片刻,正好用作調息氣血。”
余晉自無不可,于是三人緩步而行,余、曹兩人在前,云芝墜后半步。
隨口閑聊中,得知云芝卻是來自兩界山以西,無風海沿岸的一個小國。
兩界山以西有大片沙漠,不過大陸沿岸,與無風海接壤處因水汽充沛,生了大片綠洲。
多有梟雄人物占據這些大大小小的綠洲立國,一片綠洲一個國家,或統治十數萬人,或數十萬人,若上了百萬人便是屈指可數的強盛國家。
和分治通天河流域的周國、楚國不可同日而語。
通天河流域地勢平坦,支流眾多,有大片良田可以開墾,因此周、楚兩國帶甲百萬,治下生民都有上千萬人。
前年白骨觀洞天法寶,天上白骨宮在無風海顯形,引的無數修行人趨之若鶩,修為高者立志奪寶,修為低者也想湊個熱鬧,開開眼界。
正好一名廣寒宗弟子去無風海游歷,經云芝所屬國家落腳,她未遮掩身份,于是被國主邀請,盛情款待,享有無上尊崇。
這名弟子囿于國主盛情,抹不開面子,便隨手為國主的子嗣測試修行資質,然后身為公主的云芝脫穎而出。
雖然不是自家的幾個兒子有這份仙緣,但有女兒有拜入修行宗門的機會,也算意外之喜。
無風海沿岸這些國家爭斗頻發,一個國家在數年或十數年內,走完立國、強盛、滅國這一歷程并不罕見。
若有了一名修行者護持,這國家怎么也能傳上百年。
國主便按那名弟子的指點,派了上百武士、下人護送云芝,橫穿死亡沙漠,一路向廣寒宗而來。
為了這道途仙緣,他們提前一年出發,一路千辛萬苦,數次陷入瀕死邊緣,不過總算運氣甚好,于數日前抵達寒玉峰。
不過護送云芝的武士等,這一路行來,損了有三成左右。
這數萬里歷程,和西游記的九九八十一難也不差多少吧!
余晉心中感念。
凡間這些有意修行者,為了拜入宗門,尋得一絲縹緲的仙緣,歷盡波折,經歷生死,確實艱難。
就算歷盡千難萬險,拼死拼活走過問心路,進了宗門,還可能修行進度不佳,有被趕出宗門的幾率。
拜入玄門正宗,求道長生,要得到這份仙緣,還真是不易呢!
不過還好,自己卻沒有這份困擾。
自己已經通竅周天,想來成功凝液365滴玉清真氣,也不過是數月而已。
到時,就有了晉升內門的資格。
只是曹師姐要讓自己壓制境界,不許在人前展現真正的修為,要拜入內門,還要拖延年余。
三人并行一段,余晉兩人便告別云芝,繼續向上行去。
太陽升到頭頂的位置時,兩人便抵達山腰上,廣寒宗的下宮。
廣寒宗分兩宮,山腰的下宮便是外門弟子修行所在。
上宮位于山巔,是一處宮殿群落,有多處宮殿和院落,是內門弟子、真傳弟子、師門長老所居之處。
三位元神境宮主在上宮最中心的雪神宮修行,因為雪神宮,所以通常被稱為“宮主”,而不是掌教和長老。
下宮在山體上鑿壁而建。
破開山體外層冰雪,削去巖壁足有十數里深,形成三面臨空,一面依靠山崖的平臺。
這平臺布置了陣法,山外風雪嗚嗚作響,到了平臺邊緣卻絲毫不能透入。
平臺山巖打磨的極為平整,不見一絲起伏,而中間還建了無數花圃、樹壇等物。
各種花草紅紅紫紫,奇香撲鼻,樹壇中生了無數丈許高、腰粗的大楠樹,枝葉婆娑綠蔭如蓋。
余晉從盤山而上的冰階剛剛踏入這處平臺,滿眼綠意、花草濃郁的生機便撲面而來。
這番情景,哪里像冰寒刺骨,白雪皚皚的北境,便是想象中的暮春江南也不過如此。
仙家手筆,果然不同尋常。
如此風景,也只有在這些修行大宗門才能欣賞。
曹晴雪看他東張西望,面有驚嘆之意,不由輕笑道:“師弟在此過的久了便習慣了,和上宮相比,這景色也不過如此。”
上宮是個什么布置,難道比這里還要幽雅出塵,更有仙家氣象?
曹師姐只微笑道:“走吧,我帶你造冊,完成入宗手續,如此,你提前修行宗門功法的因果便可以結了。”
這丫頭當初迫不得已,提前傳他《玉清密授》,自責是違了宗門規矩,沒想到現在還記掛在心中。
余晉也是一笑,隨曹晴雪舉步向前。
入宗儀式在山崖辟出的一處大殿舉行,由曹晴雪帶領也沒遇到什么波折。
曹晴雪接近山崖大殿處便肅容正形,不茍言笑,一臉冷如冰霜的樣子。
余晉心中奇怪,不過看到周圍躍躍欲試,想上前套近乎的男弟子,才猛然醒悟。
原來曹師姐板起臉面,擺出一副生人勿進的神態,是為了擺脫這些趨之若鶩的仰慕者。
怪不得當初在雪漫山初見,曹師姐一副凜然不可近的樣子,原來是習慣使然。
他心中暗笑。
想來這些男弟子讓曹師姐也頭疼不已,才不得壓抑本性,隔絕內外,讓人不得親近。
領了衣袍、身份玉牌、功法,余晉隨曹晴雪出了大殿,余下便是要選擇修行處所。
也就在此時,忽見空中一道白色遁光閃現,向下一落,現出兩人。
一人身材高壯,雙眉凜厲如刀,轉目之間帶了不怒而威的氣勢。
另一人長的甚是俊秀,面色白皙,身材玉立,一副俗世中翩翩公子的風度。
“曹師妹,你為何同一名鹿妖行在一處?
師妹修行天資無雙,但心地純真,還是要與這些惡物離得遠些,免的沾染師妹的心境。”
那名高壯男子皺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