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煙散去。

雨幕如初。

萊恩單膝跪地，黑色重劍斜插在巨坑之中。

二重·月光。

如今他能使出的最強一擊。

其威力足以破開黃金位階的防御。

當然，也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他上身的護甲已經片片碎裂，右臂滿是鮮血，像面條一般軟綿綿地垂在身畔。

骨骼盡碎。

萊恩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臂，慢慢起身，來到了大坑底部。

莉莉絲仰面躺在泥濘中，呆呆地看著天空。

魔力枯竭，體力耗盡，曾經白銀位階的元素師殺手，此刻渾身血跡，氣若游絲。

雨越發的大了。

暴雨傾盆，豆大的雨點砸在莉莉絲的臉上。

潔白的衣裙被泥水浸透染黃，說不出的狼狽。

萊恩有些費力地蹲下身子。

鮮血順著他的胳膊，順著他的指尖滴落在水坑中。

像極了被辣醬污染的豚骨湯面。

如今。

殺死芙洛拉的另一個兇手，就躺在他的腳下。

但是心中卻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愉悅。

萊恩看著女人，眼神平靜。

“在你們的認知里面，這個世界，誰的拳頭大，誰就有道理，是嗎？”

“現在，應該是我的拳頭比較大吧……至少比你大?！?

“那我可不可以跟你講講道理？”

莉莉絲的眼神動了動，雖然依舊呆滯地望向天空，但萊恩知道，她已經在聽自己說話了。

“其實我挺理解你的?！?

“就算在「姐妹會」那么多的殺手里面，你也算個很厲害、很有頭腦的人物。”

“畢竟，在安克烈公爵眼皮底下臥底了那么久，還沒有被發現……”

“畢竟，把他的女兒騙到了藍樺城，差點把她變成哥布林的孕袋……”

“啊，一個帝國的劍圣公爵，一個帝國的精英學院，就算他們再厲害又如何呢，還不是被你耍的團團轉？”

“是我，我也覺得自己挺牛比的?！?

“不過后來在一個哥布林雜魚身上吃了癟，被羞辱，被威脅，被當猴耍之后，還被錄了像?！?

“是我，我也咽不下這口氣?！?

“怎么辦呢，咱可是「姐妹會」的頂級殺手啊，那必須要報仇……”

“報仇嘛，未必要自己動手，有些關系、有些人是都可以利用的?！?

“能動腦子，就盡量不要動手，你看，那個蠢貨血魔，就是一個很好的選擇嘛?！?

“當然啦，報仇肯定要殺人了……哦，是殺哥布林，但是先解決掉這個哥布林在藍樺城里安插的臥底，也是沒問題的吧?！?

莉莉絲慢慢轉頭，看向了萊恩，看著對方平靜的眼神，越發感覺不對勁起來了。

“你……到底……到底想說……什么……”

“啊，其實也沒什么的。”

萊恩淡淡地笑了笑，伸手輕輕擦掉莉莉絲額角的血跡。

他的動作很溫柔，溫柔到讓莉莉絲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人嘛，被殺當然就會死掉了……不能呼吸，不能說話，意識陷入了一片混沌與黑暗，再也不會醒來。”

“那個從前陪你說話，那個總是會微笑的家伙，就那樣消失了。”

“在我的世界里面，徹底失去了痕跡。”

“我知道，「姐妹會」殺過很多這樣的人，你們也不在乎死掉多少人，因為在你們面前，那些順手殺掉的家伙，都是一群螻蟻罷了……”

“你會在乎螞蟻的生命嗎？”

“但……”

萊恩頓了頓，然后平靜地看著她，平靜地開口：“但我在乎啊?！?

“你很牛比，「姐妹會」很牛比，跟我有個集貿的關系?！?

“希嵐是魔族的臥底，希嵐占領了藍樺城，希嵐釋放了魔族，希嵐稱霸了阿塞雷亞，希嵐喜歡吃羊肉泡饃，希嵐喜歡下象棋先拱卒，希嵐喜歡四腳朝天的擼……

“就算那樣，跟我又有個集貿的關系?！?

“我在乎的東西很小，就是那樣一只小小的螞蟻?！?

“你動了我的螞蟻?！?

萊恩伸出左手，抓住了莉莉絲的頭發。

像拎起一條死狗那般，將她提了起來。

“所以，你能理解吧……”

他看著對方呆滯的眼神，那眼神中有著揮之不去的驚恐。

“啊……你別害怕?！?

“我不是說過了么，雖然我的拳頭比較大，但我還是好好跟你講道理。”

“你不要覺得自己很委屈，沒有完成任務，又被哥布林羞辱了……這都是你自己的事情?！?

“是我讓你去討伐哥布林巢穴了嗎？”

“我們哥布林沒有招惹任何人?！?

莉莉絲有些艱難地張了張口。

她渾身戰栗，聲音有些說不出的嘶啞和哀求。

“你不能殺我……魂印……姐妹會……不會……放過你的……”

“啊，我知道，我當然不會殺了你?！?

“不過，這和你身上的魂印沒有什么關系。”

“和「姐妹會」也沒有什么關系。”

“我從來不相信什么冤冤相報何時了的狗屁東西，如果「姐妹會」要報仇的話，那就來吧?！?

萊恩的語氣很平靜：“來一個，我宰一個?！?

“至于你，我想把你細細地切成臊子……”

萊恩說出“臊子”兩個字的時候，感覺手中的女人抖了一下。

稀稀拉拉的、帶著腥味兒的水流，順著腳踝滴進了水坑里面。

他皺了皺眉。

殺手都這么脆弱？

哦，殺手沒真正死過。

“后來想了一下，算了?！?

“你還是去贖罪吧，莉莉絲。”

萊恩拖著她的頭發，有些費勁地走出大坑。

慢慢地，來到了焰火碎屑構筑的召喚法陣面前。

法陣依舊泛著幽藍色的光暈，里面，是兩個身影。

一個是抱著巨大蒲公英的瑩草，一個是帶著“哥”字護額的千影。

千影那雙血紅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著萊恩的右臂，努力克制著內心的殺意。

而瑩草忍著快要哭出來的表情，用力揮舞著蒲公英。

一顆又一顆的「祝福種子」飄到了萊恩的胳膊上，開始生根發芽，泛起了綠色的光暈。

萊恩將嚇尿的死狗扔在了法陣里面。

“千影，「傳送式信號彈」只能傳送三個人，所以我帶你們兩個過來了，法陣開啟五分鐘后，就會逆傳送回去?！?

“現在，五分鐘差不多已經到了?！?

“你先帶莉莉絲回哥譚?！?

千影微微一怔：“那主人您呢？”

萊恩揉了揉她的頭發，指了指自己的胳膊：“笨蛋，我這個樣子回去，是會被說的……”

“我……我明白了?！?

“瑩草留下，給我治傷?！?

“嗯嗚……”

“那么主人，這個叫莉莉絲的女人呢，您要怎么處理？”

“扔到「哥事部」的奴隸辦當孕袋?！?

“和那些鷹身女妖不同，她可以使用任何刑具，可以使用任何藥物，可以支持任何研究，全年365天，全天24小時無休?！?

“每次作業不能少于五只以上的哥布林?！?

“失去意識就給我把意識拉回來，讓她保持清醒?！?

“受傷了就給我把傷治好，讓她保持辦公作業。”

“直到死掉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