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匆匆跑到洗手間對著鏡子,我臉上全是一坨坨的灰塵,鼻梁額頭下巴全有。我下意識地伸了伸舌頭,好象一只汪汪狗啊。
眼淚紛涌而出至,在小臟臉上劃著扭扭歪歪縱橫交錯的道道,猶如自己一向有驚無喜的人生。
我埋下頭沖臉,好久都沒有哭了,底層孩子被生活一路狂追猛打,連哭泣,都早已忘記。
我慢慢安靜下來,鏡子里濡濕的臉頰邊,滲著幾絲血跡,我湊近看,想看看蹭得深不深,鏡子里驀然多了個(gè)高大的身影和親切的笑容。
別動。還是那個(gè)好聽的聲音,他用蘸了碘伏的棉棒幫我擦拭著。
謝謝啊!我說:你們廠有演出么?
他笑,一幫半老女人跳水兵舞,我車上紅花油跌打膏都有,老胳膊老腿的,我備著點(diǎn)應(yīng)急唄。
我回頭沖他笑:,你真細(xì)心。
你也不容易啊,咱們給人打工的,細(xì)心耐心專心三心不能缺一啊。
他叫栗亞軍,知道我的名字,他也笑得跟剛才那幫孩子似的:
我以后請你吃串啊。
你幫了我大忙。顧老師發(fā)起飚來天王老子都不認(rèn)。我請你吧。
顧云啊,我們老板老早要請我給廠里秧歌隊(duì)教膠州秧歌,怎么也請不動。
是啊,顧老師說從來不教業(yè)余隊(duì)伍,多少錢都不干。咦,你們?nèi)沤够睦习褰瘥愐彩浅雒麙焯柕呐畯?qiáng)人啊。
倆人你一言我一語,越談越說得來。
忙亂的一天總算過去,每次參演,從排練彩排化候場上臺謝幕把孩子一個(gè)個(gè)交到家長手里,我話都說不動了,渾身的肌肉因?yàn)殚L時(shí)間繃著,象跑了五公里似地酸痛,哪兒都抬不起來。
淚水再次流下來,跌落在沉悶的空氣中,發(fā)出巨大的回響,震得我的心臟微微顫抖。
也許,我的人生因?yàn)檫@只靴套,開始與過去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