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刑臉色難看，伸手拿起一片耳朵，其成色接近暗灰，切面的血液不多，湊近聞有一種尸體特有的腐臭味。

“沒錯，是鬼的耳朵。”檢查完畢，關刑將耳朵放回去，單手插兜，面色尷尬。

“這里一共有42片耳朵，一共21只鬼，根據約定，你得給我21枚人頭幣，”吳聊合上袋子，伸出一只手道：“你可以支付了。”

“你......”關刑目光略微漂移，道：“我身上沒那么多，先欠著。”

“哼哼，不會賴賬吧？”旁邊的男生一副看熱鬧的樣子，狡黠笑道：“得打欠條喲~”

“我沒有紙。”關刑不爽道。

“沒事，我有紙筆，”吳聊像變魔術似的掏出便簽和簽字筆，道：“欠款數目、日期和雙方性命我都擬好了，你簽個字就行。”

關刑抱著一種不知怎樣的心情接過紙筆，過目極其專業的條款文字，不滿地咬咬牙，簽下自己的名字。

“呵，老關，沒想到你也有這種時候啊。”旁邊的白月打趣道。

“少廢話，”關刑不爽地遞還紙筆，審視吳聊和男生二人，目光略帶一絲欣賞，朝吳聊道：“在殺死鬼這方面我認可你了，那么他呢？”

關刑看向男生，問道：“你叫什么？”

“我嗎？”男生被問到這個問題，抹了把臉上的血，隨后陷入思考。

“對啊，好像都沒跟我們說他的名字。”齊潤樹也發現了這個盲點，先用目光詢問吳聊，而吳聊卻瞥著男生，默不作聲。

“忘記了！”男生一錘胸口，仰頭正色道。

“啊？自己的名字都能忘？你認真的嗎？”齊潤樹瞪大雙眼，追問道：“你是失憶了還是怎么回事？”

“哎呀，說來話長，我確實不記得好多事情了，”男生努力回憶著，“我一覺醒來就在監獄里了，然后面前有這臺游戲機，我就開始玩啦，哎呀哎呀，反正你們都是游戲里的NPC，知道這么多干什么。”

男生的一番話讓眾人都陷入長久的沉默，吳聊摸了摸下巴，裝模作樣道：“原來如此。”

齊潤樹：“你聽懂了什么啊喂？”

“不管怎么說，你得有個名字，”關刑哼了一聲，“既然你什么都記不起來了，就叫你瘋子了。”

“嗯？楓梓？這個名字好聽！”男生露出陽光的笑容，“那我在游戲里就叫這個名字啦！”

“說回正題，我們還是聊聊‘門’吧，”白月拉回話題，“跟你們兩個新人說明一下，想要離開‘副本’，就要找到能離開的‘門’，我們一路找來，只有一個地方沒有探索——”

說著，這個溫文爾雅的白衣男子指向一個方向，道：“就是這層樓的食堂。”

“為什么不去探索？”吳聊問道：“里面有什么情況嗎？”

“沒錯，里面斷電了，”關刑接過話頭，“所以我們在這里等你們，等人齊了一起進去探索。”

“喔喔，沒有電的食堂，聽起來就好刺激！”楓梓拎起電鋸興奮道：“沒有電的話，就算把肉都吃掉也沒人發現吧？”

“你腦子里怎么都是奇怪的東西？”關刑皺皺眉，道：“總之現在出發，黑水就要漫上來了，我們的時間不多。”

“好耶gogogo！”楓梓拎起電鋸就朝前方沖去，吳聊抬手拽住他的病號服后衣領，淡淡道：

“方向反了。”

“哦哦，往這邊。”楓梓調轉方向，和眾人一起行走，整條走廊只能聽到電鋸的馬達轟鳴作響。

“瘋子，把馬達關掉，”關刑沖楓梓語氣不善道：“聲音太吵了，會暴露我們的位置。”

“不要嘛，”楓梓像個小孩一樣護住電鋸，“電鋸關了還怎么治好病人呀？”

“治好？用電鋸？”關刑一怔，愣是沒想通其中邏輯。

“還是把電鋸關了吧，”吳聊和楓梓并肩道：“我們要去一個很黑的地方玩捉迷藏，聲音太吵會被鬼發現的。”

“這樣子啊......”楓梓點點頭，關停電鋸，道：“原來是玩躲貓貓嗎......”

見吳聊輕松說服楓梓，白月靠近吳聊身旁，輕聲一句道：“吳聊，他很聽你的話啊。”

“我只是個引導NPC。”吳聊道：“我引導了他的欲望。”

白月意外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你拎的那個東西是什么？”關刑注意到了吳聊手上的魚缸，里面的粉色大腦沉沉浮浮，“如果是沒用的東西，打起起架來會礙事，趕緊扔掉算了。”

“不行！”楓梓單手按在魚缸上，固執道：“這可是我養的的粉色史萊姆，絕對不可以拋棄她！”

關刑詫異地看了眼魚缸里的大腦，搖搖頭道：“果然是瘋子。”

很快，隊伍來到了食堂門口，食堂是開放式結構，沒有門，一眼望進去，只有一片漆黑，宛如野獸張開大口，等待獵物入口。

“你們剛到四樓的時候，這里就是停電的嗎？”吳聊望了眼黑暗深處，隱約能看到餐桌餐椅的輪廓。

“一開始就是停電的，”白月看著走廊的其他亮光的房間，道：“因為其他房間都有電，所以顯得這個地方格格不入，我們就沒有深入調查。”

“也就是說，食堂的燈是被這里的人關的，”吳聊的靠近門口，將散落在門邊的一個易拉罐滾了進去，看著易拉罐在一陣叮叮當當聲中沒入黑暗，碰到桌腳停下，“那么，為什么這里的人會關掉燈？難道里面有什么東西不方便讓我們看到嗎？”

“不管里面有什么東西，我們都得進去。”關刑舉起沾血的看到，光滑的刀面上映出他的臉，“其他地方都探索過了，沒有‘門’就無法離開副本，生路就在里面。”

“好哦，進去探險吧，”楓梓抱緊電鋸，像一只貓壓低聲音，小聲道：“我會很小聲的~”

“定一下策略，”關刑無視了楓梓，和隊友交流道：“這里空間太大了，慢慢找時間不夠，我們進去后先找開關。”

“如果我們看到了‘門’，”吳聊將手輕輕搭在下巴上，道：“你們怎么確定那是我們的生路，而不是某種偽裝或者陷阱？”

“感應。”白月朝吳聊伸出手，壓低聲音道：“只要靠近你就能感應到，那就是逃生的‘門’。”

“明白了。”吳聊點點頭，淡淡道：“行動吧。”

吳聊的果決讓關刑和白月微微一愣，他們對視一眼，畢竟新人有這種心理素質非常少見。

眾人踏入黑暗的食堂，黑暗中只有彼此的呼吸聲浮動，他們盡量放輕腳步，每一步都像踩在鋼絲繩上，生怕哪一步就會墜入懸崖。

“這里的燈開關都是開啟狀態，”白月摸到了最近的開關，分析道：“問題出在電閘上，我們得去電閘。”

黑暗的視野極差，空氣彌漫若有若無的血味兒，讓眾人隱隱感到不安，暗中的輪廓宛如蟄伏的野獸，伺機露出獠牙。

眾人朝電閘所在的方向摸去，幾步之后，他們紛紛停下步伐，只有楓梓還往前走，被吳聊拉住。

一雙雙眼睛在暗中對視，沒有人說話，但他們的心跳聲開始加速。

“感覺到了吧？”關刑冷笑一聲，“心臟會控制不住地悸動，這說明‘門’就在附近。”

“沒錯，等電閘通電，我們就能看清了，”白月摸著附近的墻，“根據附近的地形，電源總閘就快到了。”

“嗯......好奇怪，”楓梓湊到吳聊耳邊，小聲道：“你們哪里不舒服嗎？為什么突然停下來？”

吳聊在暗中默默看了對方一眼，同樣低聲道：“NPC能感應到門，我們馬上就要通關了。”

“馬上就要逃出去了？”楓梓聽罷反而有些失望，“我還想通關之前來一場大戰呢。”

“會有的。”吳聊目光瞥見白月來到電閘前，拉下開關，喃喃道：

“從小說或游戲的劇情設置上來說，一個副本結束前必然有一場緊張刺激的大戰，而這里的電閘被斷也說明，食堂里有不能見光的東西，當它被打擾而醒來的時候，就是大戰開幕之際。”

電閘拉下，頭頂的點燈傳來滋滋作響的電流聲，白色而刺眼的光線劃破黑暗，當眼睛逐漸適應后，巨大的食堂內部顯現在面前：

餐桌椅亂翻在地，墻壁的地板濺滿了腥臭的血漿，如同一個抽象藝術家的亂涂亂畫，而食堂的中央正匍匐著一個穿著病號服的病人，從輪廓看起來是個女人，一動不動，生死未卜。

而整個場景最格格不入的，是正對面的墻壁上鑲嵌著一扇三米高的密閉電梯門，門邊的墻壁上畫著黑色的詭異符號，門的正上方鑲嵌著一個破舊的電子鐘，正顯示著一秒一秒減少的倒計時：2:59。

“門還需要兩分五十九秒開啟。”關刑看到門的一瞬心臟一陣悸動，他看向隊友，尤其是吳聊和楓梓，嚴肅道：“你們也感覺到了吧？”

“能感到到。”吳聊的太陽穴一漲一漲，心跳如小馬達章動不止。

“我也感覺到了！”楓梓攥拳開心道：“馬上大戰就要來了，我的心臟正在好緊張地跳呢！”

“伙計們，不太對勁，”齊潤樹看著食堂中央地板上的病人，握緊了手里的刀，喊道：“她在動！”

話音落，中央地板的病人從匍匐姿勢轉變為站起，她以一個詭異的姿勢揚起脖子，露出一張滲人的臉：

兩只血瞳高高凸出眼眶，而嘴巴、鼻子、耳朵都被黑色的線縫了起來，伴著她野獸般的嘶吼，血從黑線的縫隙中一點點滲出。

“一個鬼而已，”關刑提了提砍刀，看著哀嚎的縫線鬼，不屑道：“我們有五把刀，砍不死她一只鬼？”

楓梓舉手道：“我的是電鋸哦。”

啪嗒啪嗒——

腳步聲從食堂外傳來，似乎是食堂的光太亮，引來了其他東西，一只鬼循著光亮踏入食堂，一眼就看到了食堂中央的縫線鬼。

而腳步聲響起的一瞬，縫線鬼的脖子如自動瞄準儀一樣猛地鎖定對方，猩紅的眼珠一瞪，那只踏入食堂的鬼瞬間爆開，像是被一只無形大手捏爆的西紅柿，汁水四濺，腥味四溢。

聽著血淅淅瀝瀝落在地上的聲音，眾人陷入呆滯，楓梓戳了戳拎刀的關刑，道：

“你先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