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明攻隘口,暗攀絕崖
- 晉末雄主
- 茶鳴鶴慶
- 4434字
- 2024-10-26 13:16:26
夜色漸濃,金黃色的余暉灑落在每個將士的肩頭,灑落到每一寸肥沃的田地和溪流。
曲折延綿的山路將一望無際的麥田,如同串聯霞光四射的珠寶項鏈般,把它們一一串聯起來。
寬廣的官路上有一支紀律嚴明,訓練有素的軍隊在默默遠途跋涉。
每位士兵臉上都是神情嚴肅,嘴唇緊抿,步伐整齊劃一,沒有出現交頭接耳的情況。
隊伍前頭是這次突襲流匪的指揮使,曹嶷的親兵隊長,樂安郡督軍校尉郭憲。
郭憲周圍環繞數位謀士,一位上身披著灰色古樸寬袍,面部清瘦,胡渣稀疏的老道。
還有一位身穿華服,眼中常有桀驁不馴的青年。
最后一位中年男子穿著打滿補丁的破舊灰袍,臉部線條硬朗,始終帶著淡淡微笑。
一道儒雅,溫和又自信的氣質從他身上溢出,讓人忍不住為之側目。
郭憲暗中率領永樂郡的軍隊跋涉突襲摩柯山逃匿的匪寇,此時正和這些幕僚謀士,交流這次行動的具體細節。
按道理來說曹郯是沒有資格在這里聽的,可他是曹嶷的養子,于是便有了旁聽的資格。
“郭校尉,匪寇占據摩訶山的險峻山口,以高制低!占盡地利,貿然強攻,只會徒增不必要的傷亡。”
那位身穿破舊塵樸灰袍的男子,扇著羽扇,頭頂綸巾,談笑自若。
此人氣質縹緲深遠,清瘦臉上帶著一絲淡淡的笑容,滿臉都是自信從容,宛如山澗的清泉,無拘無束。
“孟孫先生此言差矣,匪寇訓練稀疏,不事農桑也不善武藝,更是饑一頓飽一頓,連基本的溫飽都不能解決。
而我方將士日夜操練,頓頓沾葷,實乃精銳,敵寇一觸即潰。
應該趁夜色已深人靜之時,一鼓作氣將其拿下!”
那位衣著華貴,臨風倜儻的青年王浩臉上盡顯張揚之色,眉宇充斥的睥睨,談笑時燁然若神人。
張賓皺著眉頭,說道:“鵬程兄可曾聽聞,昔日西楚霸王破釜沉舟力破秦軍?!
在必死的情況下,這群匪寇在絕望中會爆發出現讓人難以理解的力量!”
“匪寨地處險峻山崖,三面臨靠懸崖,只有上山的這條路,貿然夜襲雖然開始能夠打個措手不及,但如果不能瞬間拿下敵寇,后面就會讓匪寇拼死反抗,雙方可能會僵持在某處險境隘口。”
“此消彼長之下,不禁會增加將士們傷亡的人數,還會打擊士氣!”
另一個人老道細細思索過后同意王浩的說法,因此反駁張賓,“匪寨地處易守難攻之地,夜襲之下能夠避免不必要的攻堅戰。
我等這次所率部眾并不多,如果不集中兵力拿下敵人,還分兵去堵一個渺茫的機會,實屬不智!”
一番唇槍舌劍的交戰之下,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郭憲摩挲著下巴,心中暗暗思考,“他覺得兩邊講的都有道理,但內心更傾向于王浩所說。”
經過半天時間大軍來到摩柯山,情報里這是派出刺客的那支流匪。
摩訶山地處章丘和與鄒平交界處,最高峰有826米。
其地勢陡峭,峭壁絕崖,有著“山下煙雨山上晴”的壯麗宏偉景觀,是流匪們最喜歡躲藏官府抓捕的地方。
青州的匪寇謹慎狡猾,往往都是沒有固定居所,他們往往打一槍,搶一次就連忙轉移逃跑,使當地太守、縣令們拿他們毫無辦法。
曹嶷格外注重消息的打探,在成為樂安郡的都督,成為鷹揚將軍后,就派出無數探子斥候到其他地方收集信息。
因此,在這支匪寇剛剛在摩訶山安定下來,妄想刺殺曹郯制造永樂郡的混亂,然后火中取栗。
曹嶷在第一時間,就從探子手中了解對方的消息,隨后派出親信郭憲來解決他們。
曹郯望著峻峭險崖上的寨子,內心出現難以攻克的感覺。
“這真的是人能打下的嗎?!”他內心反問了一句,可臉上還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
“休整半刻鐘,等夜幕降臨,深夜里匪寇入睡后就突襲匪寨!”
隨著郭憲的命令從傳令使傳遞下去,以屯為單位。
各屯將帶領手下士兵躲藏在陰影隱蔽處休歇,拿出干糧水壺填饑,并沒有生火,以避免引起狡詐土匪探子的警覺。
這一次郭憲率領屬下一千余人,攻打席卷青州已久的匪寇曲靖等人。
匪寇人數近兩千,好在大多數都是瘦骨嶙峋,沒有戰斗力的匪徒,放在平地上,千余名官兵一陣沖鋒就可以把他們沖個七零八落。
正常面對訓練有素,久經沙場的官兵,這群流匪沒有一點勝算。
所有人都是這樣想的,包括郭憲。
夜色已降臨,眾多繁星高掛夜空散發淡淡瑩光,交相輝映,相得益彰。
皎潔的月光揮灑大地上,山腰上翠綠的枝葉在樹枝上不停搖曳,陣陣涼風輕撫山崗密林,拂過山腰上的匪寨。
夜過三更,眺望著夜空的明亮的圓月,郭憲硬著頭皮小聲傳令道:“各屯將集結士卒,準備進攻!”
潔白的月色直直射下,將山林大地照耀的如同白天一般,選這個時候進攻匪寨實在是不明智。
郭憲自己也知道,但軍隊用度,糧食多寡都是有數,如今攜帶的數量有限,不能拖太久!
不然匪寇就有了警戒,到時陷入僵局,后勤跟不上就麻煩了,現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張賓見天時地利都不在自己這邊,于是勸道:“郭校尉,如今月亮如白晝,根本起不到夜襲的效果,吾觀山崖并非十分陡峭,或可派一支奇兵爬上懸崖,從寨子后面發起奇攻。”
“兩面夾擊之下,敵寇必將束手就擒!”
郭憲聞言,臉上出現猶豫之色,琢磨不透。
但王浩和老道都反駁張賓,對郭憲說道,“現在敵明我暗,正是需要一鼓作氣拿下敵人的時候。
此時若是再兵分兩路,恐怕不能第一時間攻上山寨,之后將會僵持不下。
而我們軍隊后勤有限,根本不能支持上千人的精兵悍將,長時間作戰和對峙。”
他們兩個都反對了張賓分散兵力的計策。
聽聞其余兩人的想法都是傾向于趁敵人毫無防備,發起偷襲,主張速戰速決,郭憲馳騁疆場多年,心中也是認同了這個方法。
張賓見在場的人都反對自己的主意,突然之間,有些意興闌珊。
“是啊,這山后的懸崖雖然陡峭,但落腳點也多,匪寇大意之下也不會派人看守,若是能夠攜帶工具爬上去,兩面夾擊下這群匪寇必敗。”
想到這,曹郯仔細抬頭看了遠處只有唯一一條上山險峻的山路,權衡一番,立馬出聲道:“憲哥,我愿意帶領一屯士兵,從后山上去發動奇襲。”
郭憲聽到曹郯的話后,臉色有些躊躇,陷入沉思。
他望了望耀眼的銀月高掛星空,皎霞的月色灑滿山林,一眼望去盡收眼底。
王浩和老道都紛紛勸道:“郯公子不可意氣用事。”
由于感受到自己的建議被人反駁的羞辱感,王浩更是用一種居高臨下,目中無人的語氣說道:“郯公子幼時身陷匪巢,難辨是非,一時之間受人蒙蔽!
后山懸崖高不可攀,危險異常還浪費時間,與其空想從那里爬上去,倒不如想想天下會掉餡餅這種好事!”
這句話就有點羞辱曹郯的意思了,暗搓搓地說他沒有教養,無論是智商還是修養都比不上他們這些專業人士。
在場的人,都在反對曹郯和張賓的分兵之計,沒有人看好他們。
但曹郯知道自己人輕言微,所以臉上表情不變,只是眼神中透著堅毅地看向郭憲。
天人交戰下。
郭憲遠眺山上位于險峻地勢的匪寨,臉色略微猙獰,咬牙說道:“行,我派遣兩屯士兵跟隨你從后山爬越上去發動奇襲”,他和曹郯相處久了,知道對方性格穩重,不會做這些無故放矢的事情。
聞言,曹郯沒有說話,轉身向自己手下士兵休息的地方走去,他習慣用事實打臉嘴硬的人。
一屯士卒大約是百余人,郭憲這次帶來的人也才一千出頭,曹郯帶走的人就已經接近五分之一,也難怪王浩和老道二人堅決反對。
聽到郭憲的話后,幾人之中的王浩臉色變回淡然,只是眼底深處露出一股不悅之色,可他知道自己僅是一名幕僚,改變不了主意已決的郭憲想法。
“小心!”
郭憲看到曹郯的逐漸遠去的背影,心里不放心,提醒了一句。
曹郯拿起鐵長槍走遠,沒有回頭,僅僅是背對著幾人,晃了晃手。
張賓望了眼身邊幾人,心中嘆息,跟著曹郯的身影追了過去。
郭憲很快鎮靜下來,開始部署士兵進攻匪寨。
在茂密漆黑的叢林中,一道道矯健迅速的身影閃過,逐漸逼近遠處的山腳。
郭憲開始率領軍隊發起突襲了。
同時,曹郯帶著跟上來的張賓,率領奇襲隊伍繞到后山懸崖峭壁下。
看著數百米高的峭壁懸崖,曹郯傻眼了,“這特么怎么爬?”
張賓看出了曹郯心中的疑惑,于是自告奮勇地說道:“郯公子,你們跟在我身后,我自小就擅長爬樹攀巖,不然也不敢提出這樣的建議。”
說完,他朝懸崖下走去,開始攀爬起來。
張賓看起來身子瘦弱不堪,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爬起峭壁來絲毫不含糊。
爬的飛快,快的就像腳掌手掌長了蛛毛的蜘蛛俠一樣。
整座山崖高三百米,遠遠望去,數條清晰綿長的裂縫從半山腰貫通山頂下不遠處。
張賓熟知天文地理,堪透人性險惡,學識淵博,算無遺策,卻因為沒有伯樂,無人賞識,一直郁郁不得志。
剛到匪寨所在的山的不遠處,他就已經細細打量,發現后山懸崖雖然陡峭難爬,但有山縫貫穿半座山。
每百米便有微凸巖石作為休息平臺,極大的降低了攀崖難度。
所以,在他建議郭憲的時候,內心其實已經有了對策,直到剛剛危機關頭,才雪中送炭,隱隱逼迫郭憲使用自己這個奇謀。
等之后論功行賞的時候,對方必然會重視自己,可惜要不是曹郯,這等良謀依舊會被冷藏。
一行人無言默默地跟著張賓往上爬,爬了不到一百米。
前山突然爆發出巨大的廝殺聲,一道道紅色火芒從山頂亮起,濃濃黑煙飄向云霄。
前線已經發生激烈地交戰,雙方已經交上手了,曹郯壓下心中的擔心,悶頭趕路。
他選的士兵,都是有著豐富攀爬經驗的好手,短短半刻鐘在張賓的帶領下,靠著懸崖峭壁上的落腳點和山縫,堅定又緩慢地朝山頂爬去。
曹郯想破腦袋都沒想到,看起來虛弱多病的張賓爬起這種峭壁絕崖就像壁虎一樣,又快又穩。
前山,半山腰的一處高地差近五米的隘口。
匪徒燒毀掉用來上下的木梯繩索,手持刀劍,鋤頭,面色兇惡暴虐地站在險關,遠遠和下方的永樂郡官兵對峙。
這條羊腸小道是唯一一條進攻的道路,爬上去后還有一條狹長的石道。
一旦官兵攻破上去,狡猾奸詐的匪徒就會從上邊放下巨大的滾石。
由于這是一條類似山谷的狹長小道,官兵們不得不退開,導致匪徒會趁機重新發起進攻,奪回隘口。
“郭校尉,不對勁,這群匪寇戰斗力強悍,意志堅韌頑強,再這樣下去會損失慘重,傷亡過大。”
郭憲身邊的副官清點完受傷人數后,臉色異常凝重難堪地說道。
看著又一快巨石從山頂平臺滑落,將即將沖鋒到敵人處的戰士們壓成肉泥。
“啊!!”
慘叫聲連連,就連這群平日里訓練有素的士兵們都臉生懼意,不敢向前繼續進攻。
郭憲強行命令下方的士兵進攻隘口,引發巨大的曄變聲。
但在身邊親兵的鎮壓下,強行平定下來,但再也沒有人敢繼續往上進攻。
郭憲愁眉不展,向手下的幕僚謀士尋求計策,“這剛如何是好?”
王浩擦拭了一番俊秀的臉龐,看著上邊血腥的畫面,牙齒一片泛酸。
這等血肉如爛泥一樣橫飛的場景,有點嚇壞了他。
另一位幕僚,年過四十的老道皺眉輕聲道:“這是一道無解的題目,唯一的方法就是命令士兵攻占上去,逼迫匪徒投放巨石,然后及時撤回了,消耗敵方的力量。”
郭憲點了點頭,明白了老道說的話,那就是用士兵的生命去消耗這群流匪的物資,雖然會造成巨大傷害,可如今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
忽然,郭憲想起那支奇兵,心中暗暗祈禱對方能成功,不然把這支逃亡摩訶山的流匪一網打盡,官軍也會損失慘重。
前山剛開始的夜襲十分奏效,匪寇的探子來不及報信,山腳直到山腰的哨所都被攻占下來。
直到這個山腰上的隘口,高低差有五米,易守難攻。
縱使千百萬的人來,在這里匪徒都能憑借險峻的地勢,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郭憲沒有辦法,只能讓手下的士兵一次次發起佯攻,消耗匪寇的滾石儲量。
兩邊一直僵持不下,郭憲看著士兵傷亡人數一直上升,頭上的冷汗越來越多。
只好下令,延緩一下攻勢,等待繞向后山的奇兵能發揮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