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 晉末雄主
- 茶鳴鶴慶
- 4358字
- 2024-11-08 16:55:32
孫煥昌是萊蕪縣府里的一名衙役,平日負責開關衙門以及升堂時喊威武的衙役。
這幾天,他敏銳地發(fā)現(xiàn)了縣令王應虎心情非常不好,動不動就會訓斥下人衙役,處罰杖打丫鬟仆人。
而且王應虎一個人靜靜喝茶的時候,眼睛總是毫無焦距的盯著某個地方,出神良久。
宛如被抽走靈魂一般,只剩下空洞的軀殼。
所以,連帶孫煥昌也變得整日戰(zhàn)戰(zhàn)兢兢,小心翼翼地做好自己本分之內的事情,生怕觸到縣令的火頭。
這天中午。
孫煥昌和換班的衙役交接后去吃飯,離開的時,他發(fā)現(xiàn)了幾個行跡古怪的人。
這些人比常人要更加魁梧健壯,看起來剽悍不好惹。
他們環(huán)顧四周的時候,眼中總是不經(jīng)意流露出打量和小心的神態(tài)。
而且看起來頗為面生,但孫煥昌沒有放在心上。
萊蕪縣最近依靠與般陽的貿(mào)易變得比以往繁華多了,因此生面孔也多了許多。
得益于這種蒸蒸日上的情況,萊蕪縣城,平日的巷子里也多了許多以前沒有見過的食物。
比如:“油酥餅、醬牛肉和鄭母面,不過最好吃的還是從般陽流傳過來的叫什么?
哦!
叫什么雞蛋灌餅!”
想到雞蛋灌餅,孫煥昌口水都要留下來,匯聚成溪流了。
這些都是近幾個月突然出現(xiàn)的美食,不禁聞起來香,吃起來更是色香味俱全,讓人不禁想把舌頭吞掉。
特別是雞蛋灌餅,蘸些辣醬,咬下一口,唇齒留香意猶未盡。
孫煥昌眼睛透著愉悅,嘴角還沾著油膩,抓著雞蛋灌餅吃的正歡時,背后巷子里出現(xiàn)幾道人影。
這幾個人互相低聲交流:“確定是他沒有?”
“確定了,我這幾天都在盯梢,這人是衙門的衙役,對于萊蕪的了解肯定比普通人要多的多。”
“那就拿下他!”
幾人互相對視一眼,微不可察地點點頭。
商議完,逐漸靠近孫煥昌。
孫煥昌一邊走,一邊拿著手中的灌餅吃的正香。
一只關節(jié)分明而有力的手抓向他的肩膀,同時在空中帶起一道疾風,可孫煥昌仿佛背后長了眼睛似快速地躲了過去。
他笑瞇瞇地轉頭,說道:“早就知道有人在偷偷跟著我。
你們膽子真大!竟然敢光天化日之下襲擊衙役!”
出手擒拿的人臉色一黑,沒想到自己這招百試百靈的絕招,竟然被區(qū)區(qū)一個小衙役躲過了?
真是丟臉!
于是他再次往前跨出一步,伸手再次擒拿孫煥昌。
孫煥昌身輕如葉,幾步騰挪之下,他總是能側身輕易躲過對方的擒拿。
任杰見自己竭盡全力,都絲毫沒有建樹,不禁說道:“這小子有些邪門?!?
“都別藏了,趕緊把這小子拿下!”
幾個臉上憋著笑的人從孫煥昌身后的陰影處走出來,“老大,你行不行啊?”
任杰臉色一囧,眼睛一蹬幾人,解釋道:“這小子有點古怪,一起上把他拿下,不要陰溝里翻船了!”
孫煥昌修行的武功本來就擅長輕功,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可一旦實戰(zhàn),他就不是任杰的對手。
孫煥昌感受到任杰身上散發(fā)出來的無形威勢,心中忌憚,深覺自己不是對手,退意萌生。
還沒來得及逃跑,他身后就從石頭里蹦出來三個人,把自己給包圍了!
苦笑一聲,孫煥昌是一個識時務的人,乖乖舉起雙手投降,澀然道:“你們到底是什么人?”
任杰見對方如此有眼見,嘿嘿一笑,“放心我們不會傷害你的,只是找你了解一些情況?!?
幾人擒拿住孫煥昌,往萊蕪貧民區(qū),一間院子走去。
.........
萊蕪縣府。
后院。
王應虎正在一張亭子里招待三位客人,一位是頭發(fā)花白,精神矍鑠的老人,另兩位是年近中年的男子。
“李老,還有王家主和郭家主,請坐”,王應虎做出邀請的手勢,歡迎三位當?shù)厥兰业募抑魅胱?
剛坐下,王家的家主王宗談就迫不及待地說道:“縣令大人,般陽那邊為什么會和我們斷絕貿(mào)易往來?”
從曹郯宣布禁止與萊蕪方面進行任何形式的經(jīng)濟貿(mào)易后。
萊蕪縣原本津津日上的大好形勢就像握不住的沙,在指尖中消散一空,變成過眼云煙。
這自然把既得利益者的世家給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萊蕪的世家原本看不上的商業(yè)經(jīng)濟帶來的利益,可過了一個多月他們發(fā)現(xiàn)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在萊蕪自發(fā)形成的商業(yè)貿(mào)易的地帶,官府光是收取賦稅就是一件暴利,若想要更多還可以進行倒賣。
將青州運來的上好的衣服和脂膏等奢侈品,轉手一賣,利潤能翻好幾倍。
或者大量采購般陽的肥皂,轉賣到兗州這邊,利潤更是達到數(shù)百倍,毫不夸張的說,躺著就能賺錢!
這樣的暴利簡直讓李、王、郭三家瘋狂起來。
有一句至理名言說過:“如果有超過300%的利潤,那么資本就敢踐踏人間的一切法律”
現(xiàn)在這么暴利的路子沒了,這怎么不讓三家的人抓狂?
擋人錢財,如同殺人父母。
面對三家仿佛要噬人的眼光,王應虎雙手一攤,臉上泛起苦笑。
他早就料到三家會前來逼宮,于是苦著臉說道:“這非我所想,般陽縣府宣稱他們的前縣尉劉道揚逃到萊蕪,如果我們不把劉道揚交出去,般陽就會禁止任何形式的與萊蕪貿(mào)易!”
郭明憲不可思議地說道:“那就把那個什么劉道揚交出去不就行了?”
王應虎黑著臉,“如果能交我早就交了,這劉道揚收到般陽的通緝,早就逃出萊蕪了。”
王宗談不解,“實話實說就行了唄,他們能拿我們怎么樣?”
“是啊!”
郭明憲也點頭道。
王應虎無奈說道:“我說了劉道揚不在萊蕪,般陽縣府根本不相信,依舊不依不饒地要我們交出劉道揚,不然就帶兵攻打我們!”
“什么!他們竟敢如此!”
要知道現(xiàn)在的天下還是司馬家的天下,般陽縣的人竟然敢行謀逆之事?
原本瞇眼休歇的李老,聽到這話后睜眼,一雙神采奕奕的眼睛射出精光,說道:“如今朝廷內斗不堪,逐漸失去對地方的掌控,若我們不想以后成為他人嫁衣就要開始聯(lián)合自保。”
聽到李老的話后,神經(jīng)緊繃的王應虎臉色緩和下來。
李家是萊蕪最大的豪族世家,李老的話有時候比自己這個縣令更管用。
看樣子他是同意主動抵抗般陽軍隊的。
“李老說的是,那我們應該怎么做?”王應虎突然腦海閃爍過某個可能后,面部蒼白反應過來,低頭說道。
他忽然意識到這次貿(mào)然叫來三家,有些不妥。
不,是非常不妥!
他和曹郯當年來到萊蕪的處境一模一樣,甚至比曹郯還慘。
王應虎當年是只身一人來到萊蕪,在萊蕪縣城中他的政令連縣府都出不去!
和傀儡無異!
李老見到王應虎如此上道,滿是褶皺宛如枯木的老臉,露出笑容,點點頭說道:“我們應該聯(lián)合起來組建團練,一同出錢出糧建立起起一支軍隊。”
聽到這話,王宗談毫不客氣地問道:“那請問李老,誰是這支軍隊的主帥??!”
郭明憲能當上一家之主,自然有兩把刷子,他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下,附和道:“是啊,李老這樣子的話,誰來掌管這支軍隊?”
王應虎自然不愿意自己被架空,也不想這些世家組建自己的私兵,但般陽方面的威脅就像懸在頭頂?shù)倪_克摩利之劍,讓他不得不屈服。
于是提議道:“不如各家自己培養(yǎng)自己的軍隊,在上交三分之二給縣城統(tǒng)一管理。”
這種空手套白狼的行為肯定不為三家所容。
如今天下亂局隱約有了跡象,亂世即將開啟,有一支私人武裝和沒有私人武裝兩者之間的差別可大著呢!
王應虎這種稚嫩的提議被赤裸裸的無視了。
于是乎一種奇怪的局面出現(xiàn),主人被三位客人排除在外,三人在互相不停交流,討價還價。
三人的忽視讓王應虎臉色有些漲紅,內心充滿憤怒和羞辱,深吸好幾口氣,才恢復到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
三位家主討論的不過癮,于是共同拜別王應虎。
找了一家酒樓,在里面的包廂內,繼續(xù)互相扯皮平衡,各種連縱合橫。
看著三人背影走遠,王應虎忽然把手中的茶杯往地上狠狠地砸下去。
哐啷的一聲。
無數(shù)瓷白色的碎片宛如菊花般出現(xiàn)在地面上。
王應虎臉色變得鐵青,他的手緊緊握在一起,指關節(jié)因為用力過度變得蒼白。
聲音不自覺地提高八度,胸膛不斷起伏,怒罵:“這些該死的世家,竟然敢忽視我,就連縣令都不放在眼里!
現(xiàn)在連團練都要丟下自己!”
這時,王應虎突然十分羨慕曹郯收拾掉般陽的世家,完全掌握般陽話語權。
不像他無論做什么事情都要受到三家的掣肘。
有了般陽的例子,三家對王應虎充滿了警惕,像防賊一樣防著他,想要學曹郯偷偷練兵也是不可能的事了!
.........
縣城,兩百里外。
曹郯坐在一壺熱氣騰騰的水爐面前,語氣輕松地問道:“探子怎么說?”
劉演趕緊走上來說道:“前方探子傳回來一個頗為有趣的消息,萊蕪的縣令想要抵抗我們,可當?shù)厝沂兰液雷鍏s想要憑這次機會拋開縣令組建私軍?!?
說到這,劉演臉上出現(xiàn)哂笑:“當?shù)厝腋静话淹鯌⒎叛劾?,在商量的時候把堂堂縣令當空氣,根本沒人搭理他。”
“哈哈,這王應虎還真的是慘?!?
曹郯笑意漸濃,般陽是青州這邊世家豪族問題最嚴重的縣。
萊蕪也好不到哪里去,也是兗州那邊世家尾大不掉問題最嚴重的一個縣。
張賓心中一頓分析,眼睛一亮,說道:“這樣的話王應虎可能會和我們統(tǒng)一戰(zhàn)線!”
曹郯腦筋一轉,就知道張賓的意思了,但還是問道:“這句話怎么說?”
張賓砸吧嘴說道:“原本王應虎是站在我們對立面,可現(xiàn)如今三家抱團建立私人武裝。
這樣一來他的的處境就很尷尬了,自己的安危也無法保證。
如果這時我們只要稍微拉攏他,他就會投向我們的懷抱!
只要控制住他,我們從大義上就有了說法,可以名正言順的壓服這些世家!”
曹郯低下頭,仔細思索片刻,眼神露出堅毅,“有道理,不過我們得趁三家私軍還沒組建完成的時候把這個問題解決掉。
好在萊蕪還不知道我們已經(jīng)出兵還拿下了茶葉口!”
曹郯松了一口氣說道。
“始仁,這時如果你是主帥,你會選擇怎么做?”
曹郯選擇把這個皮球踢給劉演,順便鍛煉一下他。
劉演聞言,喜上眉俏,自己終于有了表現(xiàn)機會。
他低頭望著地圖,回憶探子來的情報,逐漸摸出個來龍去脈,沉思一會說道:“報告司令,我會派入間諜偷襲城衛(wèi)軍,暗暗搞破壞然后趁夜帶領軍隊攻城?!?
曹郯搖搖頭,太簡陋了。
人與人的三六九等就分出來了,劉演勇武過人,在戰(zhàn)場上如戰(zhàn)神般驍勇善戰(zhàn),可謀略上還需要雕琢。
玉不琢不成器。
已經(jīng)是劉演察覺到曹郯的反應后,宛如一個犯錯的小學生,默默低頭不語,仔細聽著曹郯的布置。
曹郯點頭,也沒說什么,只是傳令道。
“今夜子時進攻時,讓探子告知王應虎內情,務必說服讓站到我們這邊。
其次讓白天混進去的一個連,趁夜色控制住北門,和第一營一同夜襲北門吸引注意,然后撤向南門,幫助攻城。
其余團營的人和我向南門發(fā)起總攻,一舉拿下萊蕪,以防夜長夢多。
進城之后,第一營去抓捕縣令王應虎,其余第二營、第三營則是負責包圍當?shù)厥兰?,第二團去控制縣城民眾,防止暴亂!”
曹郯的布置相對于劉琨更加詳細,還給出了入城后的詳細部署。
防止殺紅眼的戰(zhàn)士們進城后開始燒殺搶掠,以及剿滅任何不穩(wěn)定的因素。
在場的團長、營長聞言,一同起身喊道。
“是?!?
曹郯的命令和劉演最大的不同,就是聽取了張賓的建議。
選擇入城后把縣令給策反,有了大義,無論后面做什么都會事半功倍!
劉演握緊拳頭,內心充滿沮喪。
曹郯睕了他一眼,平靜地說道:“人非生而知之者,有不足就對了,不要等到上了戰(zhàn)場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缺點,等到那時悔之已晚。
而且我聽說你平日里都不喜歡看書,要知道昔日吳下阿蒙都能夠擠出時間來看書,蛻變!
你怎么就不清楚這個道理呢?”
劉演反省一番后,臉色嚴肅正經(jīng)地回道:“老師,我知道錯了!”
曹郯看他神情誠懇,醒悟之意流于表,滿意地點頭,心中對他的欣賞越發(fā)濃郁。
劉演年紀與曹郯相距無二,還能沉下心來向對方認識自己的錯誤,這種品質難能可貴。
大丈夫能屈能伸,這才是一個男人能夠建功立業(yè),出人頭地的主重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