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般陽縣的三個月,曹郯安靜地蟄伏下來,明面上沒有做出任何損害張、劉二家利益的決策。
暗中把訓練有成的精銳,藏到山林中修建的營寨里,宛如潛伏的餓狼虎視眈眈般陽縣,靜靜等待時機。
曹郯依據(jù)手中留下三百名精銳士兵的力量,強行把上任縣令失去的賦稅權(quán)收了回來。
雖然沒有把鹽鐵專營從地方豪族劉家收回,但他已經(jīng)很滿足了!
除了收回賦稅權(quán),曹郯借口訓練新軍,還讓縣府衙門中隸屬戶曹的官吏。
讓他們在這三個月內(nèi)負責清點般陽縣的戶口和人數(shù)。
經(jīng)過三個月的時間的清點,除去一些逃庇于地主家的佃戶,奴婢。
曹郯發(fā)現(xiàn)整座般陽縣大約有3345戶,共12079人,其中青壯年有6136人。
比起永樂郡來說少了很多,但對于一個縣城來說這處于正常水平。
雖然今年般陽遭受了水災,由于搶收及時,相對于往年不僅沒有減產(chǎn),糧食還大大豐收。
根本不存在劉明松那兩老小子所說的歉收!
而依據(jù)以往的例子,這些收成一般是六四分成,農(nóng)民需要上交六成的公糧,剩下的才能算作是自己的。
曹郯當時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驚呆了,這簡直就是把農(nóng)民當老黃牛、黑奴一樣壓榨??!
雖然曹郯自己是這樣想的!
不過,想必絕大多數(shù)農(nóng)民百姓都是愿意這樣的。
祖上到他們這一輩都是從三國時期的一直持續(xù)生活到八王之亂。
每年歷經(jīng)無數(shù)戰(zhàn)亂,各種戰(zhàn)火紛飛軍閥亂戰(zhàn),硝煙四起的事都經(jīng)歷過。
他們心里的要求低到令人發(fā)指,只要有一個和平安寧的地方給普通民眾繁衍生息。
老老實實的過上普通的男耕女織生活,過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這些般陽民眾就很滿足了。
賦稅再重,至少還能活下去,能活著為什么還要冒著生命危險造反呢?
底層民眾的生存邏輯很簡單,如果上層建筑過于貪婪,連最基本的生存保證都沒有的話。
那就別怪他們揭竿而起覆掉這些世家豪紳們的船舟了!
由于今年是豐收之年且沒有兵戈之亂,大部分的賦稅都是收入官糧里面,這簡直讓曹郯賺的盆滿缽滿。
讓他根本不用擔心,憂愁明年練兵出軍的糧草。
曹郯從光腦上了解到:明年三月,劉淵就會開始進攻洛陽,三年后就會發(fā)生永嘉之亂。
他必須要趁現(xiàn)在還有時間,處境安全的時刻,趕緊屯糧爆兵,不然到了明年就會錯過機會,望洋興嘆。
至于上交糧草給漕運?
別開玩笑了,要曹郯交糧給茍晞簡直就是要了他的命!
頂多將十分之一不到的糧草上交,敷衍草草了事。
況且時間緊迫,等上面派人下來調(diào)查的時間段,天下的亂世早已經(jīng)開始了。
今年的八月,漢趙劉淵就已經(jīng)在平陽稱帝。
就這樣,般陽縣表面風平浪靜的日子一直持續(xù)到過年。
308年,十二月的青州,下起了毛絨大雪,天地間一片蒼茫。
厚重的覆雪宛如一襲銀裝素裹,把般陽縣給打扮成一位嬌俏可愛的小娘子。
北國風光,千里冰封。
春節(jié)前夕,除夕夜。
曹郯召來了張賓一家,王猛、李羽還有些軍中將領(lǐng),一起在縣府后院的內(nèi)宅中聚會飲酒,拉攏交流互相之間的感情。
大家都是來自永樂郡的老鄉(xiāng),跟著曹郯背井離鄉(xiāng)來到般陽。
曹郯害怕他們一個人孤單寂寞,于是邀請大伙來到自己的內(nèi)宅大廳中一起過節(jié),借此舒緩他們對遠在永樂郡家人的思念。
“來,干了這一杯!”
曹郯站起身來,舉起手中的酒杯,豪邁地向所有人勸酒道。
“好!”
“干了這一杯!”
“縣令大人說的是!”
所有人面色坨紅地飲下杯中熱酒,廳中歡笑聲不斷,酒桌上觥籌交錯,推杯換盞。
空地上,一支樂隊在奏曲,幾位長得還過得去的舞伎在翩翩起舞。
在酒色的加持下,于一些糙漢眼里,這幾位舞伎身姿輕盈曼妙,宛如風中楊柳扶風般嬌弱,線條優(yōu)美流暢,再加上嬌俏可人的臉蛋,瞬間點燃了在場所有男子心中的燥熱。
空氣中彌漫著幸福的味道,溫馨的氣氛裹住了所有人的心。
在這短暫的時刻,選擇沉溺在歡快的時光里,流連忘返。
曹郯坐的主桌上有各種美酒和佳肴,烤豬、燒雞、烤魚,烤馕應有盡有,一起入座的自然是重要角色,比如張賓幾人。
王猛拿起只燒雞腿就開始啃了起來,他以前家境貧寒平日里吃不起這些美食,哪怕現(xiàn)在情況好了起來也改不了對美食的嘴饞。
張賓幾人也筷子不停地夾著桌上的美食,大伙一起聊著桓臺縣的種種以及家中的趣事。
面對穿越以來的第一個春節(jié),曹郯還是比較重視,再加上今年農(nóng)田豐收,整個縣城的賦稅都重新收攏到官府手中,他自然可以選擇稍微奢侈一番。
曹郯夾起眼前的肉食,輕瞇眼感受唇齒之間的肉香,再抿上一口濁酒,以此來麻痹自己思念超遠時空的家鄉(xiāng)。
迷離恍惚的眼神中透著失神:“可能....可能自己這輩子都回不去了!”
“回不去那個高樓大廈,車水馬龍的故鄉(xiāng)了!”
一股濃濃的鄉(xiāng)愁縈繞在曹郯的心頭,哪怕是眼前的濁酒也抹不平他眉頭上的思念。
飯桌上,看著王猛大快朵頤,再看看曹郯蹙眉失神地望著屋外白茫茫一片。
張賓突然放下手中的筷子,笑道:“不知,皓明你打算什么時候婚娶?”
王猛聽到后,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和幸災樂禍。
李羽放下手中啃著的豬蹄,大聲嚷嚷:“對啊,郯哥兒你年齡這么大,連個婆娘都沒有?”
“對啊,這可不行!”
張賓面色肅重,可與紅潤的臉龐和滿是酒氣的嘴巴形成一種滑稽的反差。
他興許是醉了,滿臉的酡紅。
“皓明,我來之前就想過了,嗝..你這么大年齡了還沒有婚娶會給別人一種不好的影響,而且...嗝!
與世家聯(lián)姻也是一種利益交換的資本,你要好好考慮清楚!”
說罷,曹郯輕聲道:“孟孫先生,你喝多了。”
“我...我沒喝多...”
看著張賓眼里的清明和浮夸的動作,曹郯意識到了某些東西。
于是他轉(zhuǎn)移話題,把集火點轉(zhuǎn)移到王猛身上。
“景略好像也無婚配吧!”
聽到曹郯的話前,王猛就感受對方的目光,連道不妙。
“我....我只是?!?
王猛漲紅了臉,說話斷斷續(xù)續(xù)。
“只是什么?!”
李羽性子比較直,說話大大咧咧的催促王猛繼續(xù)說下去。
“只是我家條件不好,生活困苦家徒四壁,常受人欺負。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好姑娘,交了聘金準備成婚,結(jié)果最后被一家豪族貴紳家子弟搶去做妾了!”
說完,王猛眼眶變紅,語氣低沉,整個人變得十分失落。
這個展開曹郯還真沒猜到。
曹郯還以為王猛這樣的人物早已經(jīng)看開了,不屑于情情愛愛,卻忽略了他此時正處于一個青澀的年齡。
只有那些經(jīng)歷過花叢后,片葉不沾身的人才能做到意志堅定無視女色,猶如柳下惠一般坐懷不亂。
這連曹郯自己都不到!
當然,所謂的圣雄甘地等徒就不要引人發(fā)笑了!
看到氣氛有點尷尬和變冷,曹郯急忙摟住王猛的肩膀,安慰道:
“景略,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現(xiàn)在你跟著我,以后要什么漂亮妻妾沒有?”
其他人也安慰道:
“是??!哈哈哈哈。”
“跟著曹將..不曹縣令,以后就是一條康莊大道,你要什么沒有?!”
幾位軍中將領(lǐng)都是跟隨曹郯多年的老將,曹郯待他們十分不薄。
張賓也勸道:“景略,你的智謀出眾,學識富淵,如今更得一良主,以后何愁沒有建功立業(yè),名流千古的機會呢?
不必為情所困”
張賓和曹郯一起在軍營做過多年的搭檔,互相之間的性格都已經(jīng)磨合好了,兩人對彼此都是知根知底的存在。
不然他也不會狠心放下永樂郡的一切,來到般陽,所以他說這些話是很有說服力的。
王猛抹了抹眼角,抬起頭咧嘴大笑道:“那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就是遇見了皓明兄?!?
“來,干杯!”
看到王猛恢復過來后,曹郯暗暗瞪了一眼李羽,才作罷,都怪他哪壺不開提哪壺,全然忘了是自己把火燒到王猛身上。
李羽見了還暗暗撓頭,以為自己哪里又惹郯哥兒生氣了!
縣府外,雪花依依,冰寒刺骨。
院子內(nèi),柴火霹靂吧啦地作響,溫暖傳遞到大廳的每一個角落。
很快,春節(jié)過去了。
積雪開始融化,化作溪流匯進河流中。
空中寒氣逼人,初春時期的溫度比大雪紛飛的時候更低,也更加寒冷。
萬物剛剛開始復蘇,般陽縣的校場外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士卒訓練的聲音。
縣城的商業(yè)貿(mào)易也開始復蘇,回到以往熱鬧的景象。
商業(yè)街人聲鼎沸,越來越多的新鮮事物出現(xiàn),吸引民眾爭相購買。
經(jīng)過四個月的經(jīng)營,曹郯在般陽縣初步扎根下來,官府已經(jīng)徹底被他掌握在手中,于是開始了步步為營的計劃。
第一步就是篩選善戰(zhàn)的士兵,其次就是訓練一些預備役。
曹郯借口讓這些農(nóng)民服勞役,在兩家眼中無論訓練的新軍有多少,大部分最終都是要調(diào)赴到青州去。
訓練新軍進行團練并不是意味著所有人都是同一時間進行,而是分批次。
因為校場并不能容下那么多人,其次就是春耕開始了!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曹郯再厲害也不能讓這些服勞役的農(nóng)民丟下家中的田不管,春耕都沒結(jié)束就去服勞役。
要是曹郯強制命令的話,恐怕下一秒這些人就會想著造反,張、劉二家聽到之后肯定會笑的合不攏嘴!
曹郯打算借訓練新軍為名,選取一批體格健壯作為半脫產(chǎn)士兵。
以免除他們五分之一的賦稅為代價,要求他們每十五天要來集訓五天。
訓練優(yōu)異者,則有機會加入般陽軍隊成為完全脫產(chǎn)戰(zhàn)士,且免除家中大部分的賦稅,衣食住行由曹郯全盤負責安排。
而以前縣尉手中那群戰(zhàn)斗力低下,貪污腐朽的兵油條子就會逐步慢慢退出舞臺,解散。
而這并不是短時間之內(nèi)能做到,凡事都有過猶不及的道理。
在訓練新軍的時候,曹郯也需要經(jīng)常在他們眼中出現(xiàn),建立威信,恩威并施,讓這些新兵蛋子明白誰才是他們的老大,得到效忠。
曹郯也不是什么都不做,他十分重視一支軍隊的思想建設(shè)。
這是一支訓練有素,作風優(yōu)良的軍隊戰(zhàn)斗力的暗中體現(xiàn)。
一支百戰(zhàn)百勝,所向披靡的常勝軍團肯定是支意志頑強不屈的軍隊
在他們訓練前、訓練中和訓練結(jié)束,曹郯都會給他們灌輸一個理念。
“必要的戰(zhàn)爭是實現(xiàn)和平的關(guān)鍵,他們是為了身后家人而戰(zhàn)斗!”
“他們是師出有名的正義之師!”
哪怕他們在戰(zhàn)場上不幸死亡,曹郯也明確表示自己會擔任起撫養(yǎng)他們后代的責任。
告訴他們的兒女:“自己的父親是一個多么偉大,多么勇敢的人,讓他們的后代以此為榮!
讓他們從身心都為自己有這么一個父親而感到自豪!”
在一系列的思想建設(shè)下,這支表面上看起來像烏合之眾的民兵,慢慢蛻變成一支意志力頑強,作戰(zhàn)勇猛的軍隊。
曹郯為了消耗這群糙漢的精力,會把他們拉練到附近,有時還會幫縣城周圍村子的農(nóng)民翻農(nóng)田耕種,與平民百姓實行古代版的軍民一家親。
每輪大約有千余人,為了減免賦稅積極參與操練,更多人想的是能夠加入,變成一位半脫產(chǎn)乃至脫產(chǎn)的士兵。
可惜,如今這種人肯定是少數(shù),不然真的捅到上面茍晞那里,曹郯立馬就會遭到忌憚打壓。
一旦,引起茍晞的猜忌和重視,如今在般陽縣的大好局面可能會付諸東流。
雖然曹郯現(xiàn)在的做法和謀反沒什么區(qū)別,可他也是為了自保,為了應對未來的亂世,而未雨綢繆!
從上任到如今已經(jīng)過去四五個月,劉家和張家見曹郯沒有任何動作,漸漸也放開對家中紈绔子弟的看管。
從外人看來,新任的縣令和當?shù)氐氖兰覄萘π纬闪四硞€平衡,兩邊相安無事的相處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