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霄古從不撒謊。

因此，這個事實也就顯得尤其可怕：

“我們……只是假象，‘存在’的假象。”他說，“偉大的聯盟讓我看到了，在萬天儀之外，在世界熔爐之外，我們只是一片無限多元宇宙的渣滓，一道一閃而逝的火花。我們殘缺不全，連屬于完整宇宙的編號都沒有。

“我們只是某些宇宙被鑄造而出時飛出的灰燼，一片片來自不同宇宙的灰燼聚合起來，它們命中注定要快速熄滅，存在的一切注定迅速消失……這只是信息的片段，單薄的幽影，卻像毛線一樣織造起來，成為了我們信以為真的現實。

“偉大聯盟為我揭示了這一切真相……他們不愿我們徹底歸于黑暗，于是從人類文明的起始之處撥動時光，時至今日，一切都已成熟！我們的世界很快就會毀滅，但等到宇宙重新演化，你我也將歸來，屆時，萬物將以我為首！”

不知是出自表達欲還是自信心，雷霄古的野心顯露無疑，雷恩好知道陰影中敵人的窸窸窣窣，他看到不少知名反派聚集而來。

不過里頭倒是沒有萊克斯·盧瑟——想來也是，那家伙純地球與人類主義者，雖然魔怔，但碰上這種事的話，從反派陣營跳正的速度老快了。

雷恩目光微微閃爍。在他銀白面具的眼洞下，血海般的眼底里，映出一片黑暗星空。

群星熠熠，那是他眼中的無限多元宇宙如今的樣子，在未來的黑暗降臨之前，這包括了DC、漫威、沙丘……等等等等的星空，也如同漫畫中的多元宇宙那樣璀璨美麗。

他曾經以為它們……好吧，難以形容，總之就像他想象中那樣。

而現在……

如果這個DC宇宙是不完整的——它也的確是不完整的——那么，和它同處此間的那些宇宙呢？

它們……

真的，正常嗎？

起初他聽見雷霄古的聲音，下意識想懷疑對方撒謊或被欺騙的可能性。但現存所有條件都在告訴他——不，這就是真的。

然后他試圖思考這個宇宙屬于黑暗多元宇宙的可能性，但事實再次證明——不，比那更差！

——這一切，只是個幻影，一團灰燼？

他交流過的人，互相伸過手的人，走過的路，看過的風景，可是真的！

是灰燼嗎？還是切實存在，只是注定消亡？

他從家鄉離去之時，是被某種呼喚引導，才飛進了這黑暗群星之中……

難道只是為了，見證它們短暫光芒的破碎？

如此可悲啊……宇宙的存在只是轉瞬火花，文明與生命只不過丁點火星。

黑暗與虛無，才是無限時空的常態。

但……

雷恩沉默。良久之后，他再次出聲：“……好吧。”他說，衣袍下的左手扣著一支閃耀魔法光芒的尖利十字燭臺，那是他嘗試打造的武器，而他的右手握緊金銅色長槍：“灰燼？渣滓？誰在乎？”

超人也收起了他的微笑。他傾身向前，目光通透明亮，好像早就料到了這一切。

因此，他說出了心中醞釀良久的話：“命運注定毀滅，就像它注定我要活著？注定我要死去？我想，重要的是‘我要’，而非命運與生死。”

“我要，因為我存在于此。”蝙蝠俠的聲音依然平靜，六枚蝙蝠鏢不知何時已經夾在了他的指縫間：“還有，‘偉大的聯盟’？那是什么？告訴我，雷霄古。”

“事實上，知道這所謂真相的可不止有你自己……哈，上頭有人說我們應該順著所謂命運走，反正消失也不過一瞬間，他們說生存與死亡，是宇宙應有之理。”

綠燈俠笑著比劃，燈戒在他手指上閃閃發光，他‘啵’一聲捏碎了一顆綠色光泡：“就像這樣——我們消失，正如同從未出現那樣。

“說得好，但我不樂意聽。所以我來了。順便說，我有理由相信還有不止一個燈俠會來，但我不確定他們是什么顏色：黃的？橙的？我不知道——

“但現在，綠燈俠在這里，我會守衛宇宙和平，這就是綠燈軍團的職責！”

“沒錯，職責所在。”海王微微點頭，他握緊了手里的三叉戟：“保護海洋環境、平衡陸地與亞特蘭蒂斯文明之間的矛盾，說起來沒那么大，但這是我的責任。”

“我說我存在，所以，我存在。”雷恩緩緩道，他下定決心：“我說世界存在，所以，世界存在！人是以自己的高度衡量世界的生物。現在，我正視自我與萬物，認為你嘴里那些東西……誰他媽在乎！

“我在這里一刻，就會戰斗一刻。我在這里一百年，就會戰斗一百年——生命總有自己的出路，實在走進死路了，那就到時候再說吧！來都來了，我還能看著這火熄滅不成？”

——中國人固有技能‘來都來了’，發動！

什么世界什么生死什么命運，誰在乎？

“廢話什么！揍他！你們這幫小伙子就是天天想太多！”神奇女俠已經又殺了出去，一盾砸飛一頭半人半鱷的怪物，和雷霄古戰作一團。

一群年齡不到神奇女俠零頭的年輕人微微一愣：“……”

雷恩卻是笑了：確實，確實。一直以來他最大的問題從來不是弱小，而是想得太多，束手束腳。

但是……

想那么多干什么？！

想想最初的時候他是怎么做的——敵人，草！敵人，打！

即使是下棋，國際象棋里也有‘直覺（Intuition）’這么一說：棋手由感覺而非由演算決定的著法或戰略，就是‘直覺’。

或許以后他必須在一些棋盤上小心謹慎，但現在，戰斗臨身，先把該殺的都殺了，再去思考問題！

雷恩哼笑一聲，一揭斗篷，面具消散在彌漫綠霧的空氣中。飛翼展開，以太魔法的光輝四散，為周圍戰友疊上一層層厚厚的護盾。

“超人！往上打！摧毀這座城市！”他大聲喊道，配合神奇女俠，一槍挑飛雷霄古的劍，手中燭臺幻化作一把鑲嵌藍水晶的銀白火銃，貼臉給了雷霄古一槍：“時代變了大人——蝙蝠俠，你去找羅賓！”

雷霄古被這一槍打炸了半個頭顱，但綠色流光浮現，他幾乎轉瞬間恢復過來，對雷恩露出獰笑。

“果然，你們這些‘英雄’不會配……呃！”

雷恩長槍飛刺，把對方高高掄起，仗著身體素質欺負700歲老頭。

“我對！”他怒吼著，每一聲都像是憤怒與暴力的發泄，但他眼中一直留存亮光：“理想變質，還自以為是的！家伙！嘴里的歪理！不感興趣！！！”

正上方的巖層里傳開地動山搖般的震蕩，雷霄古飛在半空中，怒吼著用某種手段將長劍召回、刺入他自己的心臟。

他身上亮起一道綠光，神奇女俠剛拉開防御架勢，雷恩一個飛槍投擲，就將那顯然是某種超級炸彈或變身前兆的玩意兒帶飛出去了兩公里，左手里的‘圣光手槍’還給了對方兩槍。

“我對看著別人變身而不打擾也不感興趣。”他輕輕說，“傻逼虛無主義和犧牲他人供養自己的精致利己反派，我見一個打死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