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晶傳達的信息中,雷恩終于明白了一些事:
當初他打著游戲穿越時,一種奇異的力量憑空在艾歐澤亞大陸誕生,將原本只是數據的事物在那位‘光之戰士’身邊具現化了出來,其中包括了一個代表兵裝庫的箱子符文、一個背包符文和幾大團顏色各異的亮光。
它們隨后就穿越離去,和雷恩本人融為一體。
在那時,他游戲角色擁有的幾乎所有東西都跟了過來,包括武器、裝備與背包里的雜物,唯獨代表‘職業傳承’的靈魂水晶沒有。
因為靈魂水晶歷經前人靈魂洗禮,對時空穿越而言實在太過沉重,他的力量不夠了……理論上,他要從1級開始提升力量,每到當前職業30級時才能召喚來一顆水晶。
光之戰士的超越之力感知到了這件事的原委,也感知到了雷恩這個人的存在與他的游戲生涯。
拂曉一群人弄清楚事實后開了個討論會,最終,他們拿出自己的水晶與雷恩的水晶交換,通過水晶塔的力量與光之戰士的超越之力增幅,把它們送到了他身邊。
他的賢學魔法從一開始就異乎尋常的強大,那并不只是因為他自身的特殊,也是因為阿爾菲諾送出水晶時,向里面注入了他自己畢生的知識。
這是一個玩笑,也是一個禮物,素未謀面又熟悉至極的拂曉戰友,通過這樣的方式將善意送來了他身邊。
但那時候……
“……那時候我好像在昏迷。”雷恩摸了摸腦殼。
他還記得當初自己剛穿越時的樣子:從天而降一頭撞在一棵大樹上,當場就嬰兒般睡眠了。
要不是各職業增幅的能量在飛速改造他的身體,他可能都醒不過來……
“你得到了愛的力量。”古一感嘆道,“因為你也擁有這樣的力量。”
“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這怎么整得有點肉麻。”雷恩的手又擺得像個雨刷子。
古一沒有試圖和他爭辯,她微笑道:“你的身體里有兩股力量正在蘇醒,其中一股完全覺醒,而另一股與這塊水晶似乎同源。”
雷恩若有所思。他自己也感覺到了,前者是一股火花般的能量,后者則是……他還有20%進度才能繼續扔d20骰子roll點選擇的新職業。
所以說,為什么是roll點?又為什么是d20?
“你已經學會了我的大部分魔法,雷恩,你甚至可以自己支付釋放魔法的代價,而不是向外界存在借取能量。
“如今你缺乏的,只是更強大的能量基礎。”古一眼中帶著善意與寬和:“我能感覺到,你要向前走了。”
“但我還會回來。”雷恩說。
那股火花般的力量閃耀著,它在他的靈魂種嘶嘶作響,越發激烈,在他的感知中,它越來越明亮。
這個過程好像持續了千百年,又好像只是一瞬間。
雷恩從他的座位上站起來,對古一深深鞠了一躬。
“授業之恩,無以為報。”
雷恩的語氣鄭重,那是在他身上少有的嚴肅。
他與古一認識不久,對方卻以一種特殊的方式將那么多知識與戰斗技巧傳授給了他,卻不提任何報酬——別說對方也從他身上學會了賢者的魔法,作為實際使用者,他比誰都清楚這兩者的價值究竟能形成一個多么離譜的對比。
這是什么?
這是恩德,是要報答的東西。
“我……”雷恩剛想發點什么誓,卻被古一打斷了。
“給我倒杯茶吧。”在卡瑪泰姬的微風中,黃衣大光頭道:“在我們那會兒,這叫拜師禮。”
雷恩愣怔片刻,低頭認真斟茶,躬身給古一敬上。
雖然沒有,如今他的心境像雪山一樣寧靜,而這樣的心態,讓他此前短暫的糾結化作了平和。
因為他意識到,雖然背井離鄉,但他是幸運的。
這幸運來自其他人給予他的善意,也來自他自己曾經……呃,打下的基礎。
畢竟把全職業一點一點練滿、所有職業融會貫通,也是挺消耗精力的?
不論如何,至少現在,他感到了安寧。
雷恩閉上眼睛。
虛空中,火花一閃而逝,他腦中蹦出一個想法:‘希望在新的世界里,有[對物理、醫學與材料學了解深刻的友善高智商生物]和我交流’——但這個簡單又復雜的想法只是剛剛浮現,他就消失在了原地。
古一端起茶杯,盯著自己的手指,看它搖晃兩下,忽然亮起一道淺藍光芒。
“神奇的力量,明明不復雜,卻直指現象本源、而且難以模仿……”
她饒有興味地研究許久,直到有弟子前來求教,才收攤出了門。
……
另一片時空某處,寒風凜冽。
雷恩蹲在一處黑暗的角落里,面無表情地傾聽周圍聲音。
“敖德薩斯也死了……”有人斷斷續續地討論著什么:“最近的外來幫派很不禮貌……”
是的,不出所料地,他又穿越了。
不得不說,這個新的落腳處建筑風格還挺古典,明明周圍建筑里的人說話是美式口音,房子卻帶著一種濃濃的哥特感。
而他所在的地方是一處算不上巷子的房屋夾縫,四周一片黑暗,落地五分鐘,他已經看到了十幾個癮君子進出于不遠處一道小門里。
“生意倒是興隆得很啊。”雷恩嘀咕著。
他身上光芒一閃,經典的綠風衣褐靴帽重出江湖。
“嗯?”
一個剛出門的癮君子被光芒吸引,卻沒找到任何活物。
三樓頂,雷恩一手扶著欄桿,無聲地把自己放下。
他撣撣被他親手改造過的衣服,前襟裸露的鎧甲與鱗甲泛著一絲火焰似的暖光。
這衣服其實來自怪物獵人聯動活動,主材料是火龍皮、龍骨與龍鱗,防御性能極佳,還能抵抗燃燒。原本它后擺上還有兩道尖刺般的骨翼,雷恩嫌它礙事,把它改成了一道從脊梁延伸下來的鎧尾。
原本游戲里投影外觀的設定只是個幻象,但穿越之后,他所投影的外觀卻是直接擁有了一定程度的實物性能,他還沒能找到個中原因,但這種變化的確是好事。
“真是……從出門開始,不管到了哪兒,都能看到吸毒販毒的畜牲。被葉子臭氣腌入味的爛泥,惡魔都懶得吮吸……”
雷恩從天臺門轉進室內。甫一進門,渾濁烘熱的空氣終于讓他皺起了眉頭。
兩個靠在樓梯上抽得飛起的家伙聽到聲音,麻木地挪來眼睛,他們身上的保安服亂糟糟地敞開,露出皮膚上梅花似的瘢痕與針孔。
他們看見無限的黑暗,一道山岳似的影子在那里,頭戴一頂牛仔帽,雙翼在腦后撲打。
“你們這么工作,他們沒意見?”雷恩問。
嗑嗨了的保安呆滯地躺在那兒,沒有任何反應。
這不是‘人’。
這就是兩坨爛泥。
和他們比起來,最慘烈的輻射病人,都更有資格稱得上是‘人’。即使前者還維持著人形,后者卻可能已經連組織之間的區別都模糊了。
飛翼藍光一閃,雷恩結束了二人的生命。
他抽了抽鼻子,為樓下更加渾濁的空氣而表情糾結,最終還是沿窗臺跳下,離開了這黑暗的夾縫。
在那之后不久,一道高大的漆黑身影出現在天臺門口。
那是個奇裝異服的古怪男人,他身披厚長披風,頭戴有著一對直立尖角的半臉頭盔,胸前還有一個簡化設計的蝙蝠標志。
此人蹲下去檢查地上的尸體,把它們翻過來打量。片刻之后,他屏息凝神,無聲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