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第一句“奉請”，文森特感到一道灼熱的目光落在主殿大廳里。

這是光明神伊萊爾的目光，真實地降臨在大殿中。

文森特看到，大殿的四個角，以及較長一側的兩邊中點，都各有一座巨大的神像，有些是純凈光滑的白石像，有些是粗糙暗淡的灰石像，但每一個都有至少十五米高。

這些高大的神像盡管如此，也沒能達到主殿內部一半的高度。主殿因此顯得更肅穆和神圣了。

其中最盡頭的神像竟然睜開了眼睛。

金色的光芒從神像的眼中迸發出來。離神像較近的唱詩班成員緊張得發抖。

一張臉因為太高而看不清細節，臉上的兩道光芒卻清晰無比地垂落下來，這場景會把人嚇得渾身發抖，文森特一點都不奇怪。

但反正和自己沒什么關系就是了。

正這么想著，文森特發現那道目光轉過來了。

伊萊爾女神像的頭部緩緩向著大廳中后部分轉動，那么一剎那和文森特對上了視線。

大廳中寂靜無聲，等待女神像再次將頭轉回原來的方向，人群才開始竊竊私語，沸騰起來。

“你們看到了嗎！”“光明神在看我們！”“據說儀式的過程中，神像只會睜開眼睛，還沒聽說頭也會動呢！”“這是不是說明祂特別看好我們這一屆啊？”

文森特抿著嘴不說話，哪怕特里絲塔扯著他的袖子，興奮地叨叨“肯定有大事要發生”，文森特也不予以回應。

光明神伊萊爾是在看他。

這不是他的自我意識過剩。文森特方才產生了清晰的、不容置疑的直覺：光明神伊萊爾的神像轉過頭來，是想要看他。

文森特不認為自己得到了光明神伊萊爾的賞識。

在對視的那一瞬間，文森特感到那視線格外冰冷，像是衡量著、審視著一件物品，甚至暗藏殺意。

而后，那目光經由一個轉折點，開始透露出難以掩飾的輕蔑和玩味。

盡管理智上不為所動，文森特還是感到心跳加快，心臟在胸腔里急速躍動著，雙耳充斥著血流導致的嗡嗡聲，意識逐漸變得模糊，肌肉用不上力，甚至有一種威壓，在試圖迫使他跪下。

文森特頂住壓力，沒有動作，盡量不讓人看出異常。目光移開的時候，他才劇烈地喘上一口氣，開始恢復平靜。

這就是來自神明的壓迫感。

先前和奧義神達利斯打交道的時候，文森特沒有體會到任何壓迫感，可能是因為奧義神那時沒有投下目光，但更合理的理由是奧義神沒有對他釋放惡意。

可是光明神伊萊爾，為什么對自己釋放惡意？

等等，既然這是惡意，他要是按上光明神的腦袋，能拿多少惡意儲備？

意識到這是大逆不道的想法，文森特有些自嘲地笑了。

現在這個情況，要是想按頭光明神，恐怕還沒等他接近祂，就會被從這個世界上抹除了。

不管光明神為什么對他有意見，文森特都知道，又該卷了。

一個神看他不順眼，干掉他是很簡單的事。

文森特有理智，不會貿然認為自己可以挑戰光明神。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斃。他需要在哪怕光明神想要對自己不利的情況下，擁有搏出一線生機的可能。

來到這個世界之后怎么到處都是生存壓力。文森特苦笑著。

接下來奉請仁愛神、秩序神、奧義神、混沌神和黑暗神的過程中，每一尊對應的石像都只是睜開了眼睛，沒有其他的動作。

“諸位，我們在眾神的見證下，開啟這一年。”

安德魯院長展開雙手，將全場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

“在這一年里，你們當中會有一半左右的人，得到每一位協調神的賜福，成為一名圣騎士。”

另一半不會通過。他們會被踢出黎明圣殿院，在自行得到資格之前無法回來。

“準確來講，134年前，第一個畸變者出現了。在這不長不短的一百多年中，各個畸變者結社建立起來。

“芙瑟爾頓是幸運的，阿緹克里斯王國是幸運的。你們要知道，大洋之外已經出現了完全被畸變者占領的小型城市。平民為了畸變者繁衍后代，生存的價值僅僅是成為畸變者獻祭的材料、成為畸變者的糧食。

“起初，我們討論了畸變者是否具有人權，認為他們當中的一部分也是有苦衷的。

“但是，我們現在可以肯定，所有畸變者都是邪惡的。

“我重申一遍：所有畸變者都是邪惡的。

“我們身為圣騎士，唯一的使命就是消除畸變者。我們要根除芙瑟爾頓的畸變者、阿緹克里斯王國的畸變者，我們還要作為世界上所有圣騎士勢力的領袖，將畸變者從世界上徹底清理出去。”

安德魯一字一頓道：“這是神明的旨意：殺光所有畸變者，不漏放一人！”

文森特心想，事情可能比表面上復雜。

畸變者要殺，這沒有錯。

可是這恐怕不是協調神好，畸變者壞這么二元的事。

安德魯的話在文森特這些預備役術士當中激起了一陣贊同的聲音，不遠處有一個人甚至發出狂熱的大喊：

“殺光他們！一個不留！”

文森特循著聲音看到了模擬中見過的托馬斯。

而特里絲塔久違的不發一言。

安德魯等待場地安靜，繼續道：

“為了幫助各位成為優秀的圣騎士，成為我們珍貴的戰力，我們會將各位分為五個學級。

“每個學級分別由一位圣騎士團的副團長帶領，設一名級長。級長可通過導師指定，建議比武選舉。

“學級導師之外，關于每位協調神的試煉，各有一位督導負責幫助解答你們的問題。督導不會主動來找你們，請各位自主規劃方向，利用黎明圣殿院的教師資源和場地資源，努力成為圣騎士吧。”

最后一個環節，安德魯合攏雙手，低下頭。

“在眾神的見證下，我們起誓，謙卑、誠實、勇敢，我們為眾神而戰，為榮譽而戰，為公正而戰。我們發誓不凌弱小，不畏強敵，愿神明長久地指引我們、庇佑我們。”

文森特看周圍的人紛紛低頭祈禱，就模仿著祈禱起來。

祈禱結束后，神像紛紛閉上了眼睛，大殿的門打開，五名圣騎士走進來。

文森特在那五人中一眼看見了金發藍眼的阿洛伊西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