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特想變得更強大。

魔王文森特的一席話點醒了他。

協調神為了大多數人，犧牲了他們這些勇者，又為了祂們自己，犧牲了大多數人。

后面半句沒憑沒據的，但是文森特知道以魔王的自己的閱歷和邏輯，不會為了中二、為了酷才這么說。

魔王的自己是雖然耐不下性子、暴躁、殘酷，卻心思縝密、愛憎分明的存在。文森特覺得那樣的自己有些帥氣。

“系統，我現在的立場，和三百年前的勇者是相似的?！?

——為什么這么說？

“我是協調神解決畸變者問題的棋子，正如同三百年前的勇者是解決魔王波西瓦爾的棋子。”

——你難道不認為勇者們無私奉獻，是值得贊揚的？

“對被迫的奉獻而言，贊揚不過是道德綁架?！蔽纳叵肫鸢材壤蛩辜拍谋砬?，眼神和心里不由得越來越冰冷，“安娜莉斯不想去送死的。說不定奧義勇者斐迪南和仁愛勇者露辛達也不想。”

——可是你是自愿的。我一開始就和你確認過了。

“這倒是。”文森特說，“不過你也沒有告訴我阿緹克里斯王國和游戲里大不相同了。從一開始，這就是交易。我用我努力調查真相，換取留在這里的資格。”

文森特知道，留在異世界的資格來得很昂貴。

“我要調查虛空孢子的本源，就必將接觸很多很多畸變者，和他們殊死搏斗。就連我的能力【惡意模擬器】和【向魔王臣服】，也被設定成需要打敗畸變者才能有效拿到惡意儲備、才能有效利用的樣子?！?

——你對我失望嗎？

“交易而已，有什么可失望的?！蔽纳貒@息道，“我被人利用，也利用人。這很正常。”

文森特再一次坐回床上，看向窗外。

他漸漸開始犯困。

“我真想變強啊……”

不然會不會像她一樣，被“大義”的呼聲推搡向前，作為實現他人目的的一環被犧牲掉？

就像電車難題中的多數與少數。犧牲勇者就能救大家。

“要是我能變得更強……”

那是不是就連她的殘酷命運，也能扭轉。

——我信賴著你。

文森特沉入夢境之前，依稀聽到這樣的聲音。

又教了夏弗拉兩次課之后，小姑娘至少能把劍拿好，進行像樣的攻擊和走步。

雖然攻擊全不到點，但之后如果她再找老師教她，那家伙就不至于有性命之虞了。

到了放榜的時候，黎明圣殿院今年一共招了七十五名術士，文森特榜上有名。

夏弗拉也順利通過了。文森特于是從夏弗拉家里搬出來，打算提前搬進黎明圣殿院的宿舍。

夏弗拉雖然不太情愿，但她沒有挽留文森特的理由。

文森特離開格拉蒂亞家之前，向夏弗拉和格拉蒂亞先生道謝。格拉蒂亞先生支開夏弗拉，想和文森特單獨談談。

夏弗拉發現她又一次成礙事的了。夏弗拉人麻了。

“這些天，女兒給你添麻煩了?！备窭賮喯壬f。

“沒有的事。多虧夏弗拉幫我。”

“我想告訴你的是，夏弗拉好像特別在意你。”

文森特警覺起來。這是要干什么？

格拉蒂亞先生肯定不會和一個只認識了幾天的陌生人提親。那么，要么是警告文森特離夏弗拉遠點，要么是想買通文森特讓他給夏弗拉提供情緒價值？

非要選的話，文森特希望是第一種。

“我想那大概是因為，你很像她已經離世的哥哥。”

“什么？”文森特難以置信。

“夏弗拉有個年長她五歲的哥哥，曾經是個圣騎士。羅什他……羅什他是個很優秀的孩子，很認真，總是為同伴著想。在戰斗的時候，為了掩護同伴，他總是第一個站出來?！?

文森特心中五味雜陳。

“羅什去世的時候，和你差不多年紀，和你差不多高。他甚至一度成為了光明神伊萊爾的神降者……雖然那段時期光明神有很多個神降者，但是羅什真的是我們一家的驕傲?！?

格拉蒂亞先生陷入對長子的回憶當中，眼眶發紅。扶著手杖的手開始發顫。

“羅什本來和我還有我太太一樣，是黑棕色頭發，但他成為神降者之后，頭發因為光明神的神力，變成淺金色的了……”

格拉蒂亞先生懷念地看了一眼文森特的頭發。

現在的文森特和那時的羅什，不僅年紀相仿、體格相近，還都擁有光明閃耀的金發。兩個身影在格拉蒂亞先生眼中重疊起來。

“夏弗拉對我說過，你與畸變者作戰的時候，是多么英勇，保護了她……你是圣騎士的好苗子?！?

文森特低下頭，不發一言。

他本來應該很反感別人在自己身上尋找寄托、尋找別人。

但是眼下，有異樣的情緒讓他反感不起來。

“那孩子，可能把你當成她哥哥了。如果有什么舉動不合適，我會教育她的，但希望你理解，不要真的厭煩她，那會讓她傷心?！?

文森特忍著奇怪的不適感，點了點頭。

“孩子，祝你能成為圣騎士，祝你有前途。我年紀大了，你可能不愿意聽我說教，我還是想勸你，謹言慎行，性命最寶貴，祝你平安，祝你健康。”

告別了格拉蒂亞先生，走出夏弗拉的家門，走向黎明圣殿院。

入秋天氣轉涼，文森特心里有一股熱氣。

原來傲嬌屬性的夏弗拉到他這里就變成那個多管閑事的樣子，是因為她擔心他像她哥哥一樣，只顧戰斗而英年早逝。

而格拉蒂亞先生，也因為他和羅什有幾分像，而真誠地擔心他的性命。

文森特知道，他無法替代羅什，也不愿意那樣做。他甚至不喜歡夏弗拉在他身上尋找羅什的影子。那樣的期待太沉重，也太難回應了。

但這并不妨礙夏弗拉和格拉蒂亞先生真誠的心情，在文森特心中引發共鳴。

黎明圣殿院就在眼前。高聳的哥特式建筑，許許多多密集的尖頂，形成龐大而壓抑的建筑群。

門衛檢查了他證明身份的物件，是一小塊無法偽造的金屬，刻著他的姓名。

這是他剛到這個世界，系統就做好給他的。

大門在他身后轟然合攏。文森特穿過草地，一步步走到這一眼望不到頂的主殿跟前。

然后從它面前走開，去尋找自己的宿舍。

“祝我平安，祝我健康?！?

他這樣默念著。

“祝我變得更強，祝我有遠大前程。”

地圖上標示的門出現在眼前。

“祝我能夠強大到握緊自己的命運。”

——祝你成功。

系統說。

“我會成功。”文森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