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斯琳將離開圣殿院的時間敲定在一周之后，然后帶領精靈們到安德魯院長給他們安排好的地方休息。

院長室只剩下文森特、羅伯特和安德魯院長了。

“院長，您放喬斯琳走，會害死她。”羅伯特直言道。

安德魯院長嘆了口氣，語氣平板單調地反問道：“我還能怎么辦？把他們關起來嗎？他們不是囚犯，我這也不是監獄。”

文森特回想著大祭司喬斯琳剛才的狀態，怎么想怎么不對勁。

那種灼灼的火光，那種陷入狂信徒狀態時神叨叨的樣子，還有當喬斯琳望著自己的時候，自己產生的“一切趨近于完美”的想要將控制權交出去、交給神的異樣感。

文森特于是問羅伯特：“羅伯特，喬斯琳一直都那樣嗎？”

羅伯特秒懂。

“她啊……她小時候是一個很膽怯的小姑娘，總顯得很孤單。我小時候也很孤單。路錫恩會愿意陪我，可是路錫恩周圍的朋友很多。我沒有辦法融入其中，總覺得別扭。所以我從小就和喬斯琳關系更近一些。

“我離開圣徒森林旁邊的露門納城時，喬斯琳已經當上了祭司。她不是自愿成為祭司的，只是因為圣徒森林需要新鮮血液，缺乏人手，而喬斯琳正好和當時的大祭司關系不錯，就成為了祭司。

“成為祭司之后，喬斯琳說她開始看見東西。她經常看見我們誰都看不見的影像，她管它叫做【最高神的神啟】。圣徒森林的精靈只向最高神祈禱，這你已經知道了。”

文森特抓住重點：“也就是說，她的個性是從成為祭司之后，就發生改變了？前代大祭司是什么樣的精靈？”

羅伯特皺著眉，努力回憶：“前代大祭司名叫理查德，是個禿頭老爺子。喬斯琳小時候孤獨，我是她的唯一傾訴對象，但是我大部分時間都住在露門納城里，所以那段時間好像是理查德在開導她。”

文森特追問道：“你對這個理查德，有什么特別的印象呢？比如他的信仰傾向？”

“對他本人倒是沒有什么印象。咦，我好像連他的五官都想不起來……總之他是一個外表比較，怎么說，比較平淡的一個人，也不經常說話，不過一說話就是教育人，經常連著教育人半個小時一個小時都不累的。也就只有喬斯琳能忍他的話癆了。

“理查德是信仰最高神的眾多教派與學說當中，【階梯理論】的信奉者。”

“階梯理論？”

安德魯院長接過話頭，回答文森特的問題：

“也就是相信最高神將世界的權柄留給光明神伊萊爾，其次是仁愛神阿戴林娜和秩序神利安德洛，再次是奧義神達利斯、混沌神梅麗奧拉和黑暗神海德里恩，形成一種協調神之間等級分明的金字塔態勢。”

安德魯院長的表情變得凝重，眉毛擰著，嘴巴抿成一線，就連呼吸都變得有些粗重。

文森特問：“您怎么了嗎，安德魯院長？”

安德魯院長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所以是怎么一回事？”

安德魯院長搖了搖頭，看著文森特的眼神竟然充滿了不舍，和某種……難以形容的無奈。

“有些事，你不知道會比較好。不過我想你終究會知道的。首先就是，你這次救了精靈們，這是大好事，在我與那個人取得聯系之前，還會給你一個上次那種口袋。或者如果你有更想要的東西，也可以和我提。”

文森特覺得這話莫名其妙的：“您要和誰聯系？”

“我還要告訴你，”安德魯院長對文森特的話置若罔聞，“你這次動了至純教派。我知道你們成立了一個風與火學會，大概就是調查至純教派的吧！阿洛伊西婭告訴了我學會的事，我就推斷出來了。”

“等等，您怎么推斷得出來？”

就連阿洛伊西婭都不知道蒼藍之火愛德華的事啊。

“因為我偶然聽到蘭斯在向人打聽。”安德魯院長板著一張臉，“他還以為他做得很隱蔽。他打聽的對象沒有問題，但是他沒有考慮到地點的隱蔽性，連隔音都沒有。”

文森特想，蘭斯這家伙，真是自以為謹慎，自以為靠譜啊。

不過看在蘭斯沒有食言的份上，這事就一笑置之。

“你動了至純教派。”安德魯院長繼續說，“至純教派可不是畸變者組織。至純教派是維系光輝圣殿院的核心力量。至純教派一定會來向你追責，但是他們殺不死你，不要擔心。”

羅伯特聞言，臉都被氣得一陣紅一陣白：“可是，它作為光輝圣殿院的核心力量，與畸變者結社合作，看精靈們被迫角斗？”

安德魯院長頹然低下頭：“孩子，這世界是很復雜的。至純教派的觀念和畸變者結社不同，它只是想要利用畸變者結社實現它的目標。而我呢，我就直接告訴你好了，我曾經認為，至純教派最起碼還是敵視畸變者結社的，不然我在開幕儀式上的那段話是誰給我寫的？但是，今天得到的信息讓我改變想法了。”

“開幕儀式上的……”文森特喃喃道。

文森特覺得豁然開朗。

怪不得自己總覺得安德魯院長私下的樣子和開幕儀式上大喊著殺光畸變者的樣子有點合不到一起去。這下好了，敢情那段話居然是至純教派塞給安德魯院長念的稿子！

至純教派的勢力居然可以如此之大。文森特曾經想，至純教派再怎么厲害，也就差不多和蛛絲研究社一個量級吧。但現在看來，自己還是低估了至純教派的權力。

安德魯院長稍微站直了身子，對二人苦笑道：“我身為黎明圣殿院的院長，對芙瑟爾頓承諾黎明圣殿院的獨立與公正，但實際上，我是某位存在手中的棋子、某個組織指揮的傀儡。今天你們做了頂撞它的事，我作為黎明圣殿院的院長，我為你們感到驕傲。”

安德魯院長眼中浮現出一層讓文森特看了于心不忍的閃光。

“所以，未來的圣騎士們，如果你們承諾忠于自己的內心，不為權力和欲望俯首，不因地位卑微而諂媚，不因位高權重而傲慢，如果你們愿意去討伐世間邪惡，不為大義的榮譽，不以自己之外的名義，僅僅是希望它能變得更好，重新屬于那些值得擁有笑容的人們……”

安德魯院長擲地有聲地說：“那我將會盡我所能，無論如何，保證你們不受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