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不去，我不去了！”

光煒沒把梅芬的話聽完就撇嘴說道。

“你知道我叫你到姨媽家去干嘛？”

這回梅芬沒那么慌張的。

“我知道——”光煒沒好氣地說道，接著又補(bǔ)了一句：“我不去！”

梅芬覺得奇怪。想了想，想不出光煒說不去的理由。光煒就是再貪玩，該他做的事他還是認(rèn)真的。大概是光煒沒把她的話聽清楚吧，于是她把剛才囑咐的又說了一遍。

“煒兒，你這是越大越懶了……把媽的話聽好，那東西放在姨媽家里久了，總不能老是這樣麻煩人家。再說，這幾個(gè)月都是風(fēng)聲，你爸的小本買賣沒得做，又得把那個(gè)洞給挖出一點(diǎn)來了……趁著這一陣運(yùn)動(dòng)剛剛結(jié)束，路上也好走的，你就速去速回吧！”

“媽，我說不去就是不去。路上好走了，你自己去吧！”

梅芬吃了一驚。這回真出乎她意料了。

“怎么還說這傻話呢。這事只能是你去辦的。媽目標(biāo)大，顯眼。再說媽不知道有多長時(shí)間沒去姨媽家了……”

可是光煒仍然咬緊了牙根。

“不，我不去！”

梅芬把手上的活放下了。

“煒兒，上次你到姨媽家，姨父說了什么沒有？”

光煒把頭搖了搖。

“那你還碰到了誰？”

“我誰也沒碰到！”

梅芬耷拉著腦袋想了一下，終于大聲地笑了起來。

“煒兒，除了姨媽姨父之外，你誰也沒有碰到？……”梅芬故意問得挺神秘的。

“我就是沒碰到！我就是沒碰到！”

光煒的語氣變得越來越激烈了。

梅芬停止了笑。心里有點(diǎn)凄然。她想自己真的有十年不止沒有去英仔家了。這么說她也有十年不止沒有看到英仔的家人了。歲月催人老。金坤也是一把年紀(jì)的了。不過怎么說金坤在她的眼前還有個(gè)影子。只是那個(gè)鳳珠……女大十八變的，現(xiàn)在真不知道會是個(gè)啥模樣的……

梅芬硬把光煒打發(fā)去了。光煒不去誰去呢。在這要緊的事情上耍不得孩子脾氣。光煒又向伙伴借了自行車，踩得慢吞吞的。上回因?yàn)榫o張，心里壓著塊石頭。這一回沒有那么嚴(yán)峻的形勢，只不過是把拿過去的東西拿回來而已，挺簡單的，卻不知道怎么搞的有那么嚴(yán)重的抵觸情緒。等到下了車，扶著車把從河邊的小道上看到英仔家的屋子時(shí)他竟有點(diǎn)舉步不前了。

幸好只有英仔一個(gè)人在家。光煒這才松了一口氣。他趕緊把來意說了，心想早知道這么簡單的剛才也用不著跟梅芬那般強(qiáng)扭。

又是打熱水遞毛巾的，又是煮面。

“沒那么急的話，就在這里住幾天吧。正是農(nóng)閑季節(jié)，家里沒什么事，叫鳳珠陪你逛逛。過去一來就一個(gè)夏天的，那時(shí)候你和鳳珠整天都泡在河里呢！”

光煒趕忙說梅芬交代他那東西要急用的，他得趕著回城里。英仔將信將疑的。光煒則驚訝自己怎么這樣對答如流。

一會兒英仔又說道：“再急也沒那么急的。鳳珠正到地里澆菜去了。等她回來時(shí)讓你馱一些青菜回家，這陣子正是芥蘭菜上市的時(shí)候，挺嫩挺嫩的，梅芬姐最愛吃呢！”

光煒一愣，連忙說那自行車是伙伴那里借來的，伙伴接著還要用那車子呢。一邊說著，一邊不由得把熱騰騰的面大口地吞著。

英仔再舍不得也沒辦法。她把那個(gè)繡花包親手裝到光煒汗衫的胸袋里，扣緊鈕扣，還細(xì)心地叮嚀了一番。

把車子牽到村口的大路上，光煒才騰出手來擦了一下汗水涔涔的臉。他看了一眼那條彎彎曲曲的河流。他看到河岸上有兩個(gè)光著膀子的小孩，一男一女的。男孩站在一塊石頭上，一縱身跳到了水中。那河很深的，那男孩潛到水中，潛了很久。

“光煒哥——”

鳳珠在河岸上大聲地叫著。那叫聲透過了水面，傳到了光煒灌滿河水的耳朵里。

光煒是斜著臉看見鳳珠沿著河岸走來的。鳳珠剛剛從地里回來，挑在肩上的兩個(gè)簸箕一晃一晃的。

光煒連忙收起了那只把自行車給支撐住的腳，用力地在自行車的腳蹬上一踩。車把手開頭有些歪歪斜斜的，車輪子在地上打了幾個(gè)滑。隨后印在泥土地上的車轍便筆直了。車輪子開始飛快地轉(zhuǎn)動(dòng)。

“光煒哥——”

鳳珠以為是光煒沒聽到她的叫聲，她的聲音變大了，步子也有些踉蹌。最后她站住了，只有那兩只簸箕還在一前一后地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