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那一刻你不再擔保(一)(二)
書名: 北海道作者名: 哈南本章字數: 2268字更新時間: 2024-09-29 19:31:03
一
你操過嗎?你替咱中國的那些姐妹們報仇了嗎?
許多人都這樣問過。尤其是那么漫長的日子都熬過了,回國的行李都打點了,剩下的也就這么一個似乎不能不去完成的政治任務。
京子說她今晚真的不想回去的時侯,欣欣聽到他的朋友這樣問他。
又是京子打的電話。欣欣沒有拒絕。其實他已經有了一個約會。他把那個約會辭了。說起來那個約會更加重要,它關系到公司的業務。他找不到自己必須這樣作的理由。他僅僅順從她。
他們坐在其中的是一家專營北歐料理的飯店。京子說過她的目標是東京所有的歐式菜館。京子已經有了醉意。她用手指在桌子上劃了一個“5”字,然后癡情地笑著。
“你是個……選手……5號……”
是京子的表情幫助欣欣明白了她說的是什么意思。應該承認他是一個鈍感的男人。而且他覺得自己很無聊,那么一個浪漫諦克的氛圍,他想到的竟然是自己和操靠近了一步。
“我們走吧……”
京子欠起身來,把外衣披上。她的夸張的動作使得她的身體比平常更加有了輪廓。那個盡量敞開的領子一定是故意朝欣欣傾斜的,倒出來的那股溫存的力量無疑是在向欣欣說明她為什么要把欣欣比喻成一個選手。
那一帶雖然繁華卻并非紙醉金迷,它的有著紫色光亮的愛情旅館似乎也比別的地方顯得有品位。那天剛好有月亮,拱型的好象是供人鉆進去的門有一半沐浴在銀光中。看得出來這種建筑的設計一開始就是要遮人耳目卻又要讓月亮來窺視的。
欣欣在心里對自己說我操了。毫無疑問的,操了。天上的月亮作證。不,他是對他的朋友說的。的確,這一刻他是那樣地近距離,他清晰地聞到了從京子身上發出的和化妝品混合在一起的芬芳的體味。
隨后他低聲對京子說;“我們回去吧!”
二
欣欣把一個煮熟的雞蛋輕輕地在柜臺上敲響的時候怎么也沒想到會引來那么多注目的眼光。廚娘是斜斜地瞥過來的,并排坐在柜臺上的是側視,而大部分的眼光則盯在他身后。可是他一點也沒有背若芒刺。他那么潛心致志地剝著雞蛋,一個勁地在想的僅僅是先把剝好的雞蛋咬上一口呢還是把它沉入到那碗冒著熱氣的拉面中去。
這頓豐盛的午餐是他精心設計出來的。開頭他只在公園的凳子上喝牛奶配蛋糕,喝得肚子都涼了。后來他斗膽地推開了這個菜館的玻璃門,迅速地往掛在柜臺上邊一串長長的菜譜瞥了一眼。他的目光停在最右邊也是最便宜的那一張上面。他看到那個價格并沒有超出他的預算。他不等那個胖胖的廚娘把歡迎光臨給喊完就退了出來。隨后他計算了一下,確認匆匆地扒上兩口的話并不會耽誤上班的時間,只要他在下電車之后小跑一陣的話。興奮之余他又靈機一動地想到出門時再帶上一個熟雞蛋的話就不缺營養了。那可真是錦上添花。那一天他的全身上下都有一種很溫飽的感覺。
顧客們互相對望著,不知道如何應對。那個時候的日本人看到一個違法亂紀的中國人還不至于一下子就想到什么民族的劣根性。何況欣欣犯下的只是一個小小的過錯。他們驚訝的是欣欣那種旁若無人的態度。尤其令他們無法理解的是一個熟雞蛋為何會對人產生那么大的誘惑力。一時間店里頭竟然鴉雀無聲。
這時候聽到一個喊聲:“給這個中國人倒一杯酒!”
欣欣慌慌張張地掉過頭來的時候看到了這樣喊著的涉谷。那個時候的他當然不知道這個有著一副砂啞的嗓門的日本人日后會成為他的恩人。他甚至沒有聽出這句脫口而出的話里頭所含有的善意。
他和許多漂洋過海的中國人一樣尋求從日本人那里得到庇護。尊嚴變得沒有價值了,尊嚴留給了那些夸夸其談的人。他甚至比任何一個在國內的人都能夠理解一個年輕的中國女孩子為什么要委身于一個令人作嘔的日本老頭。只是和她們相比,他一無所有,沒有一件能夠供他出賣的東西。因此對這一刻他一點也沒有心理上的準備,根本沒有想到這個打工路上的小菜館里竟然會有他踏破鐵鞋無處尋的。
幸運降臨了。涉谷是一個十分體面的日本人。他不是輕易地喊出“給這個中國人倒一杯酒!”的。一個沒有十分自信的日本人是不會這么大膽地拋頭露面的。至少日本人在表面上是含蓄的,不喜歡出風頭。果然他這樣喊出以后,店里的客人立刻明白他們應該怎么和欣欣相處了。涉谷的這句話一下子就把欣欣置于自己的保護之下,使別的客人即便是莫名其妙地卻也不得不看著辦。
欣欣抓住了這一根稻草。當他清醒過來之后,他立刻明白了比起一個熟雞蛋,眼前這個素不相識的日本人有可能更加有力地維持自己消磨在異國的生命。他的這種沖動和一個尋思著是否讓自己獻身的女孩子一樣是一種本能。他的作法也和那些女孩子一樣高明。他謝絕了涉谷的一杯酒,其效果就象一個女孩子拒絕了一個吻一樣是一種挑撥。他得知涉谷每天都在這個店里用午餐時故意不來了幾天,接著見面時涉谷的情緒就比想給他倒一杯酒的那時侯高出了許多。也是從那以后,涉谷拿定了主意,把他和欣欣之間的萍水相逢看作是一種天意,決心助這個可憐的把一個熟雞蛋違規帶進店鋪里來的中國人以一臂之力。
后來欣欣知道的事實更是遠遠超過當時他所預料的。那當然指的是涉谷的社會地位和他的收入什么的。那些有形的無形的財產使涉谷不用說在這個小店就是在別的任何一個地方也都是挺著胸膛昂著頭的。而這一些居然都被欣欣算到了自己的帳上,仿佛自己也因此變得非常闊綽。只是和上面說的那些女孩子不同,他既不去占有也不去分享。他眼睛盯著的是那里頭被他認為有一部分只屬于他的附加價值。
許多年之后欣欣開始反省的時候,他多少譴責了自己的狡詐。可是當他把自己在日本的奮斗史夸夸其談時,他必然會刪去那些不光彩的細節,就象沒有一個女孩子會在回國之后承認自己曾經在日本放蕩過一般。他過分地強調了當時所謂的浪漫蒂克的色調,輕描淡寫地把他和涉谷的認識說成是一次巧遇,結果反而顯得不真實。輕信他的人都以為他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公園里和涉谷邂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