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威看著手里的名片，只見上面寫道，北加州精英律師事務所合伙人威廉·卡特·漢克斯。

“哥，律師是什么東西？”唐寧好奇問道。

“律師是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人東西。”

“那漢克斯先生是壞人嗎？”唐寧瞪著眼睛，不愿意相信漢克斯先生可能是個壞蛋。

唐威看著外面的蒙蒙細雨，地中海氣候的加州，即便冬天也沒那么寒冷，

他覺得自己似乎沒必要太早告訴妹妹一切成人世界的東西，

“也說不一定，只要他們能站在我們這邊，那他們也能是好人。”

“那太好了?！碧茖帒c幸的鼓了鼓手掌，

“漢克斯先生那么愛自己的太太，肯定不會是個壞人?！?

這兩者有什么關系嘛？教父愛自己的家人但也不耽誤他殺人如麻，

“也許吧，”唐威沒去糾正唐寧小孩子的邏輯。

“哥，”唐寧眨著眼睛看著唐威，

“如果有一天，我也突然不在了，你會像漢克斯先生一樣傷心嗎？”

“不會，”

“......”

“因為我永遠不會讓這一天發生?！?

......

除了第一天開業的熱鬧，后面的幾天日子也是挺枯燥無聊的。

唐家的金山洗衣店順利接下了玫瑰園的訂單，在店面規模擴大之前，唐威也不打算再去擴展新的業務

要說人也都是賤骨頭，忙的時候想清閑，現在清閑了又懷戀忙的時候。

加州的冬天很短，這幾天溫度回升的也很快，還沒到春天竟然就出現了蒼蠅。

唐威無所事事的趴在柜臺上，揮舞著手里的蒼蠅拍，趕著惱人的蒼蠅。

“少東家，今天店里沒那么忙了，您也不用天天守在店里，沒事可以出去到處轉轉，我聽說最新流行一種叫電影的東西，少東家不去瞅瞅?！?

李福擦著手，過來笑呵呵說道，店里的生意紅火他比唐威都高興，畢竟經受過社會毒打的中年男人，比誰都知道能有一份穩定工作的重要性。

“那就是一堆記錄片，沒啥好看的，無聊?！?

自1895年法國盧米埃爾兄弟公開放映《火車進站》，標志著電影的正式誕生。但這個時代的電影都是一些記錄人類簡單動作和行為的記錄，電影的敘事功能還沒被人發明。

好萊塢還要等二十年才在隔壁的洛杉磯草創，這是時代的電影吸引不了唐威一丁點興趣。

李福呵呵笑了笑，繼續拖地。

“請問，這里是金山洗衣店嗎？”

一個女人靜悄悄的進來，怯生生問道。

李福抬頭，打量著眼前的女人，其實也不應該說女人，應該是女孩才對。

十七八歲的年紀，瓜子臉兒，膚色白凈，兩頰透出些海棠紅，眉毛應該是精心描過的。

穿一件藕荷色底子繡著折枝梅的旗袍，腰身收得緊，顯得脖頸修長，裙裾微微漾開了，襯出一雙青緞繡鞋。

“姑娘是來洗衣服的？”李福問道。

“是，不，不是?！迸⒂行┩掏掏峦?，低著頭說道：

“我是來找這家店的小老板的?！?

“你要找我？”唐威詫異道。

女孩抬頭，正好對上唐威的眼睛，目光陡然就是一亮。

她趨步走到唐威面前，施施然就是一禮，

“奴家顧子玉，見過小老板，感謝那日小老板的活命之恩?！?

“你是......玫瑰園的？”

唐威倒是想起了這個女孩，只是與那日的奄奄一息相比，今日的顧子玉顯然要有生氣的多，也漂亮的多。

“正是。”

“玫瑰園？”

李福在唐人街待了少說也有十年了，自然聽說個這個地方，也知道這個地方是干什么的。感情少東家這些天凈往那種地方跑了？

唐威倒是沒有注意到李福有些異樣的眼神，繼續問道：

“姑娘過來，是林夫人有什么話要帶給我？”

顧子玉抿嘴一笑道：

“我們林夫人說了，金山洗衣店洗衣質量好，送貨速度快，以后兩年的合同，我們玫瑰園都可以和金山洗衣店簽約?！?

“那感情好，”送上門的買賣唐威自然沒有不接的道理，

“那改天我一定親自上門，和林夫人敲定了這份合同?！?

“如此最好不過，”

兩人話畢，顧子玉卻沒有立刻告辭的意思，唐威哪能看不出她還有什么話不方便當眾說出，輕咳一聲道：

“福伯，你也不要在前面守著了，去后面盯著那些小子，你一不在，他們肯定就要偷懶。”

李?？戳艘谎垲欁佑瘢叩搅撕箝g。

現在這里終于只有他們兩人，顧子玉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說道：

“小老板最近這些日子小心了，有人可能要對你不利。”

唐威一愣，沒想到顧子玉說出這么一句話，

“對我不利，誰？”

顧子玉略顯猶豫，還是說道：

“小老板可聽說過協義堂？”

所謂堂口，是華人勞工赴美后，成立的秘密結社組織，部分源于洪門，部分為美國本土形成。

這些堂口有的是地方會館下以血緣為紐帶的自衛武力，有的則是是帶有黑幫性質的暴力組織，協義堂便屬于后者。

這么說自己這是被黑幫給盯上了？

......

唐人街的深夜，月光被濃云遮蔽，只剩下零星幾盞煤氣燈在風中搖曳。

唐威的“金山洗衣店”比往日更早打烊，但后院的蒸汽鍋爐仍有余溫，偶爾發出輕微的“嘶嘶”聲。

唐威沒有睡。

他坐在二樓的小窗前，指間夾著半根香頭，這個時代的紙煙還沒有濾嘴，十五歲的身體在吸入煙后只有劇烈的咳嗽，這是身體在對他的健康表示抗議。

唐威掐滅煙頭，感覺自己還是戒了這玩意最好。

他的目光重新掃視著黑暗中的巷口。

事情太順太好便會招來豺狼——這一點，他也早有心里準備。

野巷里穿來一聲野狗的吠叫，旋即便歸于沉寂。

一道黑影接著昏暗的路燈摸到了洗衣店的后門。

那人佝僂著背，手里提著一個鐵皮桶，桶里晃蕩的液體在寂靜中發出危險的聲響。

煤油？

唐威心里冷笑一聲，悄無聲息地起身，從抽屜里摸出一把三棱短刀，刀鋒在月光下泛著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