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金山金融區(qū)的高樓在午后的陽光下投下長長的陰影。

唐威第三次看向懷表，秒針走動的聲響在安靜的候客室里格外清晰。

鄭海的同學(xué)佩德羅·沃爾頓又一次從主管辦公室出來，西裝后背已經(jīng)洇出一片汗?jié)n。

“卡森主管說會議還要延長二十分鐘......”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鄭海不安地扭動身子，壓低聲線：“唐老板，要不我們改天......”

“兩個小時零三十七分鐘。”

唐威合上懷表，金屬表蓋發(fā)出清脆的“咔嗒”聲。

“佩德羅先生，感謝你的引薦。不過我想，卡森先生的時間寶貴，我的時間也一樣。”

佩德羅張了張嘴，看了一眼自己旁邊的學(xué)弟鄭海，最終只是尷尬地點點頭。

走廊里幾個白人職員投來探究的目光，唐威視若無睹地大步走向電梯，皮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利落的節(jié)奏。

當(dāng)唐威一行人離開后，佩德羅·沃爾頓終于不顧秘書的阻攔，直接沖進了主管的辦公室。

通用電氣在舊金山辦事處的主管叫卡森，是個四十來歲留著地平海發(fā)型的胖子。

此時。卡森正和一個金發(fā)女職員坐在一張沙發(fā)上，看見突然有人進來，女職員趕緊站了起來，并整理了一下衣服。

佩德羅沒去看這個頭發(fā)散亂的金發(fā)女郎，上前說道：

“先生，他們真的帶著很有前景的設(shè)計......您為什么不愿意見他們。”

“瑪麗，你先出去，晚上記得一起吃飯”主管卡森拍了拍女職員的屁股，興致索然的說道：

“只不過一個華人發(fā)明的小玩具罷了，沃爾頓，你太天真了。這些黃皮膚的家伙能有什么像樣的發(fā)明？不過是些洗衣店的雕蟲小技。”

秘書小姐這時也端著咖啡進來，見到里面沒有沖突，不由松了一口氣：“卡森先生，既然您不打算見他們，為什么還讓他們等這么久？”

卡森冷笑一聲，從抽屜里取出一支雪茄：“我是要讓他們明白自己的位置。這些華人最近太得意忘形了，以為能和我們平起平坐？”

他劃燃火柴，橘紅色的火光照亮他鷹鉤鼻下的陰影，

“這樣，等他們下次再來，咱們就用低價買下他們的設(shè)計圖，說不定......能給我們一些啟發(fā)。”

......

“對不起，唐老板，我不知道通用電氣的主管會是這樣。”鄭海從里面追了出來。

唐威抬頭看了一眼高樓頂端通用電氣那醒目的GE標(biāo)識，嘴角微微勾起，眼中卻沒有笑意，

“不是你的錯，是我把事情想的簡單了。”

他撇了一眼距離通用電氣不遠處，無論是建筑高度還是規(guī)模都小一大截的西屋電氣，

他的腳尖在地上磕了磕，

“走，咱們?nèi)ㄓ玫乃缹︻^。”

西屋電力的辦公樓隔著兩個街區(qū)。

推開玻璃門時，前臺的年輕姑娘正在整理文件，金發(fā)挽成一個嚴(yán)謹(jǐn)?shù)陌l(fā)髻。

“您好，有什么可以幫您的”

她說出職業(yè)性的問候，抬頭時卻見到進來的是三個華人，碧綠的眼睛里閃過一絲訝異。

唐威直接拿出一張名片：“我們是明大服貿(mào)公司，有一項業(yè)務(wù)想與西屋電氣合作。”

前臺女孩接過名片，燙金的中英文字在紙面上微微凸起，她驚訝于這個華人少年竟然如此大膽與直接。

“您請稍等。”

或許是唐威的氣場起了作用，又或許是其他的原因，女孩長長睫毛下的藍眼睛打量了他兩眼后，竟然真的去了后面的辦公區(qū)。

等候的時間，李福有些緊張地摸著公文包的搭扣，

“少東家，要是西屋也......”

唐威注視著前臺西屋公司的WE標(biāo)志，“那就去找太平洋煤氣公司，再不行咱們就自己搞個發(fā)電站。”

不到十分鐘，前臺小姐走了出來，

“唐先生，米勒先生正在等您。”

與通用電氣的氣派辦公樓相比，西屋電力的顯得簡樸許多，三十平的辦公室彌漫著雪茄和皮革的氣息。

“一個華人公司做出來的電動洗衣機，有意思。”

西屋電力舊金山辦事處的業(yè)務(wù)主管卡爾·米勒是個四十出頭的中年人，灰藍色的眼睛透著精明。

他接過唐威遞來的洗衣機概念圖，仔細翻看了一會兒，面部表情從隨意慢慢變得專注，

他突然抬頭，“你們之前是不是也去過通用電氣？”

鄭海忍不住偷偷瞄了旁邊的唐威一眼，但唐威卻顯得很坦然，

“去過，但這家公司從老板到下屬都透著一股子讓人作嘔的傲慢。”

卡爾·米勒一愣，旋即哈哈大笑，

“原來不僅僅只有我們不喜歡那個美國發(fā)明大王。”

唐威微微一笑：“正因如此，我才來找西屋。我們的洗衣機如果用交流電系統(tǒng)，能耗可以再降低20%。”

米勒的眼睛亮了起來，雖然在與愛迪生的直流電系統(tǒng)的競爭中，西屋電氣所依賴的特斯拉交流電系統(tǒng)逐漸占據(jù)了市場主導(dǎo)權(quán)。

但在交流電應(yīng)用領(lǐng)域，西屋公司反而成為了大大落后的一方，喬治·威斯汀豪斯先生（西屋公司總裁）不禁有一種為通用電氣做了嫁衣的感覺，

他們現(xiàn)在急需找到一款與通用電氣相匹敵的應(yīng)用產(chǎn)品。

米勒用指甲在概念圖上劃了劃，忽然問了另一個問題，“你們知道現(xiàn)在舊金山有多少家庭能用上交流電？”

唐威掃了一眼身邊的鄭海，鄭海立刻從公文包取出一份文件

“這是市政廳下季度的電網(wǎng)擴建計劃，這個冬天之前，在舊金山就可以至少實現(xiàn)40%的家庭通電。”

米勒挑眉的動作幾乎難以察覺。窗外的陽光漸漸西斜，在橡木辦公桌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唐威注意到對方右手無名指有一圈明顯的戒痕，袖扣卻是嶄新的純銀制品。

米勒按下呼叫鈴。“給三位先生準(zhǔn)備咖啡，不要加糖。”

他轉(zhuǎn)向唐威，“我猜你不喜歡太甜的東西。“唐威微笑默認。

侍者端來的骨瓷杯底印著西屋公司的閃電標(biāo)志，咖啡的苦香中帶著一絲肉桂味。

米勒攪拌著杯中的咖啡，

“說說看，你們想和我們西屋電氣怎樣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