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或生靈是怎么形成自我意識的呢？或者說意識究竟是個什么東西。

首先，要打一口有水的井。

這個井水指的是什么呢？

可以理解成文明圖騰，也就是人類文明中積淀下來的，已經被集體認可的意義符號系統。

它可以是語言、神話、社會規范、歷史等等你所熟知的東西。

其次，要有一個打水的井繩。

這個東西翻譯過來，叫社會關系網。

老馬說過，“人的本質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現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

所以，關系網這個場域塑造了一個人的性格認知。

最后，要有一個裝井水的容器。

這邊是你的“自我意識”了，你認可這張身份卡嗎？認同這張身份卡中你“應該”的性格和命運嗎。

認同就萬世太平。

不認同的話，

井卦——井。汔至，亦未繘井，羸其瓶，兇。

汔至，指沒挖到井水的井。

亦未繘井，指打水的井繩有問題。

羸其瓶，指裝水的容器太脆了。

以上三點，任意一點出了問題，就是自我意識出問題了。

邪惡實驗室要做的實驗，就是研究這三個過程，然后，讓它出問題。

廢棄的空間站是木家的秘密實驗室。

木家是1號星管理普通人的三大家之一，本身有著極其龐大的野心。

他們想要將上述原理研究落地，形成一個從未有人得到過的神通異能——封正。

這個異能可以這樣理解。

傳說古代有一小故事，講的是黃鼠狼討封的事，大致內容是有一定修煉道行的黃鼠狼精會問路人，“你看我像什么啊？”

如果路人回答，“我看你像個人。”

那黃鼠狼精就會道行大增，化成人形，這叫封正。

可若是路人回答，“我看你像個狗屎。”

那黃鼠狼精就會變成狗屎，百年道行毀于一旦，甚至身死。

故事很簡單，含義卻饒有趣味。

如果有‘說你是什么，你就是什么’的神通，那將是多大的權柄。

木家垂涎三尺。

可故事的關鍵鑰匙在哪呢？

彪錢不知道，但他知道，木家成功了也失敗了。

他們成功完成了實驗室預定的目的：擁有封正的力量。

但他們卻也失敗了：實驗室的產物是一個他們根本控制不了的怪物，他們叫它‘嚏出’，是一種‘鎮物’。

而彪錢是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可能是單獨抽出來的關系網具現出的怪物吧，他弄丟了自己的“瓶”，弄丟了自己的身份意識邊界，也就是確定鍵。

粘稠的空氣旋起幽幽暗流，被剝離出來的靈性核心外，是模糊的幽幽光暈。

他微微顫抖著，一絲絲煙霧從他身上飄散開去。

這么長時間，他其實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

彪錢一直生活在別人口中，別人說他是什么樣的，他就會真的擁有那樣的性格和形態。

沒有嚏出那么夸張的能力，他能改變的只有自己，且力量等級始終不變。

更討厭的是，他穩定狀態極短，需要不斷詢問人類。

“或許，我其實是初期的殘次品吧。”

“這樣嗎。”步軒若有所思，“那顆火種是什么？”

“你是說能源艙里的？”

“是。”

“是誘餌，是陷阱，是木家野心膨脹的原因和研究指導方案。”彪錢輕輕嘆了一聲，以十分平和的語氣詢問，“阿軒啊，你看我像什么？”

步軒知道他的意思，沉聲道，“像被完全凈化的空白靈體。”

本就不是很凝實的光暈加速消散，如無數飛散的螢蟲，爭先恐后的從黏住它們的關系網中掙脫。

在擁有了片刻自由后，便徹底消散。

步軒只感到一種滲透骨髓的涼意。

“這里還是太冷了。”

“木家。”

智網。

穿過開放給普通人的公共區，步軒轉到一處陰暗狹小的胡同中。

登錄在附近公共區的網民總是這樣嚇唬淘氣的小孩：

傳說有一個黑先生，因為火災他失去了所有。

那真是一場可怕的大火，它在黑先生全身皮膚上都留下了無法治愈的傷疤，這些傷疤潰爛流膿，將黑先生折磨的痛苦不堪。

他沒日沒夜的哀嚎，心也像外表一樣變得陰暗丑陋。

他漸漸遠離了人群，在偏僻的巷口胡同游蕩。

他會在陰暗的角落暗戳戳的盯著你，觀察你，然后，在你調皮迷路的時候，化作一團煙霧，一口吃掉你。

一旦被他抓住，你就再也找不到爸爸媽媽了，只能在陰暗的角落，骯臟的垃圾桶旁挨餓受凍。

總之就是，不要亂跑，不要去標灰的建筑地。

步軒走入胡同前，猛一回頭對著個小孩齜牙一笑，是那種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哇——”小孩止住跟過來的腳步，轉身向自家父母所在地跑去。

不明狀況的父母趕緊安慰孩子，抽抽搭搭的孩子言語混亂的訴說自己見到黑先生的完整經過。

活靈活現，添油加醋，比如，黑先生因為吃了太多小孩，長出來兩個巨大的鉗子，可以像螃蟹一樣橫行。

步軒一臉黑線。

按特殊路線在胡同中前前后后左左右右走了一遍，再從胡同中出來，才是籌師專用集市。

這里的家伙可比黑先生可怕多了，智網掃描的是籌師真實狀態，不能更改，但可以花錢偽裝。

一個只有眼眶沒有眼皮的人坐在小馬扎上，掛著濃重的黑眼圈，面前擺著一塊紙，上書：

清醒靈，

能讓人三天三夜睡不著覺。

售價：100星幣。

又有一人坐在不遠處，長長的尖牙從嘴里吐出，面前的白紙上寫：

毒蛇靈，

咬一口就能讓人疼一個月，極致疼痛，非專用鎮物沒法治愈。

售價：500星幣。

還有一瘦骨嶙峋的人蜷縮在地上，面前白紙上字跡也是扣扣巴巴的，勉強辨認，原來是：

減肥靈，

一天瘦10斤。

售價：5萬星幣。

看著這位人皮骷髏，步軒打了個冷顫，快步離開。

話說，售價這么貴，真的有人買嗎？

集市中賣的靈性物有各種各樣的能力，這些都是籌師組合特殊材料，打磨出來的能被籌師羅盤鏈接的小玩意。

可以寫好說明書放在柜臺上寄賣，也可以腦筋不好使的自己穿戴寄賣。

誰知道這些行為藝術家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