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一桶金(1)
- 我傳:一個男人的三生三世
- 王琪博
- 3550字
- 2014-12-30 17:04:34
我打造了八十年代重慶最豪華高檔的休閑消費場所——“王氏居”。
第二天我就不再去工地,帶著矮子在沙坪壩尋找門面房。
我倆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前一后,從早到晚在大街小巷里轉,尋找中的那份認真和熱切,仿佛要找到手的是自己的前程。
我用紙和筆細心記下那些出租房的門牌號、地理位置、租金以及租賃方式,到了晚上反復地和毓娒、矮子一起測算哪個地段更適宜,哪里價格更合算。我敢說那種認真的勁頭在四年大學期間從未有過,那時候哪兒認真聽過一堂課、做過一次作業?
三天下來,最終定了沙坪壩電影院旁邊的房子。那是一排長長的平瓦房,頭里一間是電影院賣票的,我們租下緊挨著的第二間。考慮到這是電影散場后人流的必經之地,在此開一家咖啡館,可讓電影院出來的戀人有一個繼續談情說愛的好地點。
我們當機立斷地先交了三個月租金,把門面房定了下來,然后馬上就開始了咖啡館的門臉和內部裝修。
為了節約成本,毓娒、矮子和我進行了周密細致的設計。由毓娒到布店買了些顏色、圖案各異的便宜布料,按圖案肌理,沿墻的四周貼上,并用布面做了一個吊頂,中間用線連在屋頂。在柔美的燈光下,室內的裝飾顯得十分有情調。
吧臺和桌子還沒有著落,入夜我和矮子潛入建筑工地去偷“跳板”。跳板很厚、很寬,由很長的木料做成,非常重,我和矮子費了好大的力氣偷了三塊。人生第一次干偷盜的勾當,內心雖有些自責,但很快便被開門坐店的激動和熱切所淹沒。
矮子叫來兩位干木工活的小弟,帶來了鋸子、釘子。我們鋸開跳板,通宵達旦地做吧臺和桌子。電影院那邊只給了我們十天裝修的時間,第七天我們便裝修完畢可以開業。
我的咖啡館取名“王氏居”,我敢說它是20世紀80年代重慶市最豪華、最高檔的休閑消費場所。
咖啡館里有柔柔的燈光映在四周墻上,各種顏色和圖案的布面情趣盎然;直接用釘子釘成的粗糙臺板上,鋪上一塊紅布,放上一頁自己手寫的詩,再鋪一塊玻璃,很文藝,很有情調;舒適的沙發是拿錢硬買的,花了很大的一筆;墻上掛著幾幅朋友畫的畫,風格很洋氣的那種。整個裝修、布置共耗資三千六百余元。
開業的第一天下著雨,至今我仍然清楚地記得,直到晚上九點多也沒有來一個客人。最后一場電影散場是晚上十點多,散場后有兩對情侶進了我們的咖啡館,我當時正在工作間熬咖啡,矮子激動萬分地跑進來說:“來了,來了,來客人了。”
我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帶著矮子到門口去迎接,心中提醒自己要面帶笑容,彬彬有禮;毓娒和我分別接待他們。
兩對客人看起來是情侶,一對消費了二十元,一對消費了五十元,直到零點過后才依依不舍地離開,臨走時還嘖嘖贊嘆,奇怪過去沒有發現我們這處好地方。
接下來的生意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好,從第三天開始每天營業額都在一千元以上,多的時候達到兩千多元。
我們發財了,多年來窮慣了的我,第一次嘗到了賺錢的甜頭和快感,心里樂滋滋的甭提有多高興。盡管我初涉商場,從事的行業也是我從沒干過的,但我是具有商業頭腦的,我靠創意賺錢。
我用四毛錢一袋的本地魚片抹上果醬,再淋上些劣質的高度白酒點上火,吹滅后用精美的不銹鋼盤一裝,稱為“哈瓦拉魚片”。諸如此類的小吃和咖啡品種我發明了不少,比如“皇室咖啡”,是用一杯普通咖啡,將雞蛋的蛋清分離出來做成“芙蓉”浮在上面,用一小勺高度白酒點燃,淋在這攤泡沫狀的雞蛋清上。當“皇室咖啡”端上來時,微暗的燈光下燃著藍色的憂郁火焰,煞有情趣……
這種小創造豐富了咖啡館向顧客提供的品種,也大大提升了我的營業額。不知內情的人點了各類東西,雖覺得難以入口卻又不會講出來,因為從名字看這些都是進口的高檔東西,是舶來品。他們都怕自己不識貨丟人,很多顧客走的時候咖啡杯還是滿的,僅淺嘗了半口。沒有誰對咖啡館提供給他們的享受質疑,都贊不絕口。因為沒有誰認識“哈瓦拉魚片”,也沒有誰能品鑒出咖啡是不是緣自歐洲皇室的貴族享受。那時的人活在封閉和無知中,自以為是地對新鮮事物和外來事物不加選擇地接受。
一個月咖啡館開下來我大致做了盤算,竟有三萬多元的純利潤。這讓我非常不安,總覺得有什么問題。要知道,我是從一個每月只有十五元生活費的學生,或者是每天賺幾元血汗錢的苦力,一下子成為每月有三萬多純利潤的小老板的;要知道,我們分配到單位去的同學,每個月到手的工資還不到四十元,我居然一個月就賺了三萬多,心中難免忐忑,老在想這是不是不義之財?
其實那年頭就這個樣子,只要敢做生意就能賺到錢,膽子愈大必然賺得愈多。
生意就這樣按部就班地進行著,我也很快習慣了每天這樣大把大把賺錢。矮子是有功之臣,成了店長,還招來了兩個在社會上無所事事的小兄弟做服務生。本來以為生意能夠這樣順利地做下去,結果不久就有人找上門來。
一天下午,咖啡館里很清靜,只有門口那桌坐著平時常來的一位姑娘,她的穿著很講究,長相也是讓人想多看幾眼的那種。確切地說,她走到人面前像炎熱夏天有一陣涼風吹過。不知什么原因,她來咖啡館老是坐在靠窗的那個位置,她喝最好的咖啡,零錢不讓我們找。我們談論過她,覺得她一定有來歷。一個漂亮、氣質高雅的姑娘,在當時出手如此闊綽,定有不凡的背景。
突然一下子來了十幾個人,他們個個兇神惡煞的樣子,吵吵嚷嚷地進來,大大咧咧地四處躺著、坐著,每人要了一杯最貴的咖啡,點了很多小吃。領頭模樣的人還要我們出去給他買五條大重九牌香煙來。
那幫人進來之后,矮子的神色有些慌亂,拉我到工作間。他告訴我來的這幫人是本地的地痞,怕是要在店里鬧事。他要出去一趟,找幾個兄弟并提點打架的家伙來。他要我在他回來之前先穩住店里局面。
我覺得不至于,來的都是客,以禮相待就是,犯不上小題大做。矮子見我這種態度急了,說我還不知道社會上的復雜情況,他這是有備無患。說著他便急匆匆出去。
矮子剛走,那幫人就開始污言穢語,大聲吆喝,把進門的幾撥客人都嚇跑了。我好幾次想去制止他們,怕他們真是尋釁滋事的,就忍下性子等矮子回來。為了以防萬一,我將一把防身的牛角刀放到了褲兜里。
大約半個小時不到,矮子帶著七八個人回來了,這些人有的身上插著刀,有的兜里揣著自制的火藥槍,面目也都不善。
矮子悄悄告訴我,他交代過來的弟兄們,對方大有來頭,看他的表情和手勢行事,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動手。我點了點頭,覺得矮子考慮得很是周到。
咖啡館里頓時靜得要命,沒一個人講話。靠窗坐著的那位姑娘像是什么也沒發生一樣,靜坐在那里望著窗外電影院散場后的人流。
我非常緊張,雙方劍拔弩張,接下來的很可能是一場肉搏和血拼。我不知道將會有什么樣的后果,但我已打定主意,不惹事,也不怕事!決不讓這些所謂的社會大哥來欺負自己,因為有第一次就有下一次。今天由他們在此胡作非為,我以后的下場必定是任人宰割,小店將永無寧日。
一會兒,對方老大喊算賬。老大叫賴死皮,矮子知道他的底細,是個剛從勞改農場回來不久的勞改犯,手下有一大幫小弟,平時專門幫人打架,當地人都怕他三分。他們一共消費了七百八十元,包括我們到外面去給他們買的五條大重九香煙。
當我把賬單遞給賴死皮時,他陰陽怪氣地說:“哦,共消費七百八,沒問題。你們再給我借一千二,我共欠你們兩千,”見我不吭氣,他的聲音凌厲了起來,“這錢,等我有了再還給你們。丑話說在前頭,要想和氣生財,就得先破破財。”
我說:“那絕對不可能,我可以給你們打個折,只付五百元,大家交個朋友。有交情以后大家什么事都好商量,我不在乎這點錢,在乎的是我的生意不想別人做主。”
我的話還沒講完,坐在賴死皮對面的一個高個子站起來,“啪”一個耳光打在我臉上。我的臉上火辣辣的疼,手劇烈地抖動起來。我想都沒想就從褲兜里掏出牛角刀抵在賴死皮的脖子上,飛起右腳踢在對面那人的下巴上。
幾乎就在同時,對方十幾個人同時掏出了刀、自制槍和棍棒。矮子帶來的人也跟著亮出了家伙。
眼看一場惡戰就要開始,我大吼一聲:“誰敢動,我就弄死他!”
所有人的動作在聽到我這么一聲的瞬間成了造型,木呆呆地看著我。我將抵在賴死皮脖子上的刀往下按了按,做出隨時一抹脖子的動作。賴死皮的手下更害怕了,沒有人敢出手,也沒有人敢囔囔什么。
后來每次想到這件事我都會有些后怕,當時誰要是沖動一點點就可能出大事,無法預料會不會死人,死幾個人。要不是那位姑娘,會是怎樣的結果,我又將會是什么樣的命運,都無法想象。緊張之下,我架在賴死皮脖子上的尖刀已將他皮膚刺破,有少許的血流了出來。
僵持不下的緊要關頭,坐在窗邊的那位姑娘站了起來,她十分沉著地走到我和賴死皮中間,不慌不忙地看著我們。
她對賴死皮說:“你們來消費就該付錢!而你們不但不付錢,還找人家借錢,并且先動手打人,這跟搶沒什么分別,不在理。”
誰也不知道這姑娘是干什么的?誰也不知道在刀槍橫飛的當口,這個長相乖巧,渾身透著神秘氣息的女孩,為什么能如此勇敢地站出來。她講的話誰也無力反駁,不容別人不聽。她的冷靜和從容讓人覺得,她手中有件能輕易擊敗大家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