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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隨波逐流(2)

一位端莊、漂亮、落落大方的年輕女人在陳總辦公室里等著我們,一看就知道她是陳總太太陶姐。寒暄了一番后陶姐重重地嘆了一聲氣,愁容滿面地告訴我,陳大林不爭氣,前段時間到澳門賭博,輸了兩千多萬,還欠了大耳窟(放高利貸的人)一千八百多萬,加上驢打滾的三分天息,想盡一切辦法現在還欠他們八百多萬。七八個澳門過來收賬的就住在公司附近的賓館里,天天到公司里來鬧。沒辦法陳大林只好先躲起來了,我的貨也被陳大林低價賤賣了去還債。

“公司一下子弄成這樣,太難了……”說著說著陶姐的眼淚就掉下來,哽咽著告訴我,陳大林專門吩咐過她,不能對不起我。眼下沒錢,但他們公司有一輛凌志車,買時花了八十多萬,才開了不到一萬公里,就把這輛車給我,抵我的貨款。

我一時語塞講不出話來。首先我在內心里認定他們不是騙我,這種情況下好歹讓我拿到樣值錢的東西,是看在劉萍面子上善待我。

看著陶姐可憐兮兮的樣子,我心中頓時生發出俠義之氣,想不要車子。蘇雷看出苗頭,在邊上向我使眼色,我愣了一下,口中勉強擠出了一個“嗯”字。

最后我還是說要回去想想,明天再給電話。陶姐說我想好了隨時過來辦手續,立即就可以把車交給我。我連聲說,“再說吧!再說吧!”

陶姐以為我不滿意,說實在對不住我,請我包涵。給我的車現在能賣六十多萬,要不是她不方便找買主,賣了車給我現金才對。

我知道陶姐誤解了我的意思,想要解釋什么,蘇雷忙在旁打圓場:“仁義值千金,絕對值千金。我們會考慮將車收下。”

回到賓館,蘇雷勸我說:“人心隔肚皮,社會非常復雜。你的貨50萬可不是小數目,非親非故的,沒必要一沖動做仗義的事情。”

我說:“這違背我做人的原則,我于心不忍!”

“原則?錢才是原則,沒錢的時候什么轍也沒有。”蘇雷提高了嗓門。

我知道蘇雷這么和我抬杠子是為了我好,但還是拿不定主意,就想等花紅回來商量了再說。花紅給我留了張字條,說她出去轉一轉。

左等右等還是不見花紅回來,我和蘇雷就出去喝下午茶了。

喝了整整一下午的茶,直到吃晚飯的時候花紅仍沒回來。蘇雷說,花紅是不是找不到路,走丟了?我想不可能,心里猜測她為什么還不回來,吃完晚飯后更是替她擔心。

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看電視,快到十二點花紅才回來。我有些生氣地問她:“咋個這么晚才回來?”她支支吾吾地說,“在外面玩,玩久了,忘了時間。”

我一聽就知道她是在撒謊,見她不愿說,也就沒再追問。心里想,她的模樣是男人一看就動心的,出去勾搭了什么人也說不定。勾走就勾走吧,我又能怎么樣,她又不是我老婆。

第二天上午花紅找了個借口出去,依然是到很晚才回來。再三追問,她才說昨天認識了一位李哥,是廣東本地人,開服裝加工廠的。她說李哥對她實在是好,只是年齡有點大,四十幾了。李哥給她買了很多東西,她從包里拿出來給我看,有戒指和金項鏈。

“下這么大的血本討好你,你百依百順了吧?”我有些酸溜溜地說。

花紅說她昨天一個人在商場里瞎轉,那個李哥上來和她搭話,要請她吃晚飯,她看他沒什么惡意,就答應了。

“社會相當復雜,你個女娃兒也不知道自重,他要是壞人你咋辦?”我一生氣竟然用了矮子、蘇雷他們的口頭禪,說起社會復雜來。

花紅說:“李哥是好人,我能感覺得到。他對我一點都不輕薄,給我東西也沒要我和他立即做什么。他老婆去年死了,家里很有錢,就想再找個老婆。”李哥還對花紅說,廣東人很迷信,妻財、妻財、有妻才有財,想發達就要先娶老婆。

看起來花紅對她的李哥非常中意,我再反對她的交往又算什么呢?花紅總要嫁人,她在原籍名聲不好,在這里能認識一個對她好的人是緣分,何況這個人開了爿廠,家境好、有錢。女人嘛,俗話說得好,“嫁漢嫁漢,穿衣吃飯!”花紅能嫁個正經人,將來也就有了個依靠。

我認真起來,對花紅說:“如果那人好,你倒真的可以和他好好接觸。只是不要在外面上了壞人的當,我也是對你負責,怕你有什么意外。”

花紅說:“李哥絕對是個好人,這一點我心里清楚。社會并沒有蘇雷說得那么復雜,就說殷哥吧,人家都稱他賴死皮,覺得他是個壞人,其實他心地好得很。”說完,她心事重重地站起來,慢慢走到窗邊。

背對著我,花紅自言自語地說:“做牢、勞改的日子不堪回首。兩個管教干部看上我,就想法把我糟踐了。我能怎么樣?姐姐被人糟蹋我替她動刀子,誰又能為我出頭?畢竟是三年的日子啊,為了在里面能好過些,我只好忍受那不是人過的日子。出來后我是個坐過牢的女人,不僅僅左鄰右舍的人知道,社會上的人很多也知道。好點的正派點的男人,都不會把我正兒八經放在心上。我心里很喜歡你,每次心里想到你,就有一種說不清的快樂和興奮,我甚至覺得一切都開始變得美好,可你嘴邊常掛著你的老婆、兒女。你一講到她們就樂滋滋的,我心里不是個滋味。我知道你是個好人,琪哥,你和其他人不一樣。你還有你的家,我隨便找個人嫁了算了。我們這樣下去,我會受不了的……”

我走到窗邊扶著花紅的肩,伸手擦去她臉上的淚,心里有一股說不出的滋味。這個能讓男人欲仙欲死的女人,歷經坎坷,心里有散不盡的陰影,她該有自己的追求和生活呀。但一想到她和其他男人連在一起,我心里仍舊不是個滋味。

我一把將她抱起來放在床上,迅速脫光衣服,迫不及待地撲上去,近乎瘋狂地在她豐腴而充滿彈性的身上發泄著。

這個過程她沒有像以往那么興奮,她平靜地對我說:“過了今夜,從明天開始,你就當我是妹妹吧!無論將來如何,我永遠都會對你這個哥哥好,我本來就沒有哥哥,你就是我的親哥。”

我停下動作,緊緊地抱著她,一言不發。

夜里花紅枕著我的手睡得好香好香,夢中死死地抱著我,生怕我突然就不見了。是啊,人不僅僅有欲望,更多的需要是情感和慰藉。

第二天下午我們才起床,花紅打扮了一下去見她的李哥,我帶著蘇雷到陳大林公司去找陶姐。我想無論如何先收下車再說,反正蘇雷會開車,我們就開著車回重慶。

到陳大林辦公室剛坐下,突然就有一撥人氣勢洶洶地魚貫而入,領頭的那人粗壯、剽悍,身后的人喊他森哥。

陶姐忙不迭地站起身來說:“森哥,請坐。”

我一看就猜想這幫人是澳門賭場派過來找陳大林收賬的。果不其然,森哥往辦公桌上一坐,一巴掌拍在桌上對陶姐說:“今天再不拿錢來,你就得跟我們一起走,陳大林什么時候拿錢來,你就什么時候再回來。”

森哥說完斜眼看了我和蘇雷一眼,壓根兒就沒把我們放在眼里。

陶姐請森哥再寬限她半月,到時一定連本帶息全還上。陳大林在操作一單外貿生意,有四千萬的信用證馬上就會從國外銀行打過來,有信用證后公司馬上就可在銀行抵押貸款,還賭場的錢是可以保證的。

森哥臉一沉沒吱聲,把腳又蹺到辦公桌上。他手下有人說,“甭說那些虛的,不拿錢就跟我們走人。”邊說邊去抓陶姐的手臂。我本能地站起身來把那人的手推開。

“一個女人家,你們何必這樣跟她過不去?大家行行好,她說了半月內還給你們,你們就給個機會!”我急不擇言地幫著陶姐對森哥求情。

那幫人見我推了他們的人,站出來擋事,有兩人立即從腰間扯出把一尺多長的砍刀。其中一人拿刀指著我臉說,“王八蛋,少管閑事,否則連你一起踩。”

我一看情況不妙,手開始有些微微顫抖。身邊的蘇雷見狀開口了,他望著拿砍刀指著我的人,一字一頓地說:“放下你的家伙!”

另一手持砍刀的人見勢將刀移向蘇雷,說時遲那時快,蘇雷怎么拔刀的我都沒有看見,他左手一刀刺在拿刀指向他的那人小腹上,右手一刀刺在拿刀指著我的那人右腿上。

蘇雷緊接著在地上打了兩個滾,站到我身邊來保護我。

直到看見蘇雷手上提著的兩把刀在往地上滴血,那一幫人才反應過來。

我斜眼瞟到那個叫森哥的人有動作,他正伸手從腰間摸東西,手剛露出襯衣我看見他拿著一把軍用五四式,上大學軍訓時我讓教官給我擺弄過這種槍。我手疾眼快地猛撲過去,一手一個擒拿動作別住他手腕,另一手將他的槍搶到我手中。

我迅速將槍上了膛,抵在森哥的頭上:“誰都不許亂來!”

我故作鎮靜地暴喝了這一聲,心里其實害怕得很,一陣怦怦亂跳。我不知道接下來怎么辦,但明白絕不能顯軟相,不然就會吃眼前虧。

他們受傷的兩個人蹲在地上,血不住地從傷口流出來。陶姐嚇得站在那里目瞪口呆,森哥臉上可一點懼色也沒有,他用命令的口氣叫我放下槍,說不放下就要我的命。

這時外面進來一人吼道:“都不要亂來哦!警察馬上就到了。”

我不知道這個人是陳總公司還是森哥的,我知道蘇雷禍闖大了,警察一到他必然是逃脫不了。我叫他從窗戶跳出去逃跑。

蘇雷跑到窗前一看說:“不跑,八樓,跳下去也是個死。”

“那快,快從門口走。”我歇斯底里地叫著,誰敢攔住蘇雷,我一定會一槍打死誰。

蘇雷正準備從門口走,一群荷槍實彈的警察沖了進來。“舉起手!不許動!”呵斥聲此起彼伏。

看見我手中的槍,他們如臨大敵,兩警察一邊一個用槍指著我的頭,我生怕他們開槍或者槍走火,連忙把手舉過了頭頂。

“放下槍,抱著頭,靠墻蹲著。”一名警察命令我。

我放下槍后,老老實實地蹲在墻角,雙手抱住頭。我心里想后果,清楚知道只要他們問明情況,我絕對沒事。

所有人都被銬上了,除了兩個受傷的人,我是唯一被反銬的。兩名受傷者被警車送往醫院,我們一行人被押著走向公安局。公安局不遠,走一百米遠就到了。

廣州警察的辦事效率很高,我們每個人都被單獨帶到一處做筆錄,陶姐是第一個做的。臨到我的時候,我如實將情況說了。警察說我膽子真大,他們讓我在做的筆錄上按上指紋。晚上八點鐘過一點,一名警察過來為我解開手銬,說陶姐為我擔了保,我可以走了,但必須隨傳隨到,要我來時他們會通知陶姐。

走出公安局大門,一陣清風迎面吹來,我長長地舒了口氣。在門外等著我的陶姐先帶我去飽飽吃了一頓。

陶姐對我們今天出手相救很是感激,說我們真義氣,要不是我們她這時大概已經被這幫人關到什么地方受非人折磨了。雖然出了事,她會盡全力擺平。廣東省公安廳老陳很熟,已經找到他幫忙,要想辦法把蘇雷弄出來。因為她而讓我們背禍上身,她心里很是不安。

我要陶姐不必自責,事情都出了,我們一起擔就是。陶姐說要對蘇雷負責到底,將來她和老陳還一定要報答我們。

回到賓館我把事情跟花紅講,她聽后十分著急,說要是蘇雷出了啥事回不了家,我怎么面對賴哥,又怎么給蘇雷家人交代?

我想想也是的,一肚子心思。接下來幾天里,我每天都在焦急的等待中度過。

我天天都要和陶姐見上一面,她一臉的倦容,每天都在為這事跑進跑出,花錢托人。陳大林在國外談生意,正是信用證要辦下來的節骨眼上,她怕影響他,沒跟他講這邊發生的事。

花紅也找她的李哥想辦法。剛開始時李哥說沒問題,一點點錢加上一點點關系就搞定,可是到最后什么也沒搞定。

十幾天后我們在廣州等來的是蘇雷被判三年勞教,送到了廣東省赤泥煤礦。

陳大林從國外回來了,帶回了國外銀行出具的四千萬元人民幣信用擔保證明。他聽陶姐講完事情經過很是感動。他說,這年頭這種生死兄弟實在難找。他一定要和我結拜兄弟,并說他會找關系讓蘇雷在礦里不吃苦,給蘇雷三十萬作為感謝和補償。

在一個月白風清的夜晚,我和陳大林喝了雞血酒,按江湖規矩拜了把子。他比我長兩歲,成了我大哥,我們對酒當天,稽首面地,發誓將來有難同當,有福同享。

沒隔幾天陳大林的兩千四百萬銀行貸款到賬,他非要劃一百萬給我,說是七十萬給我,另外三十萬帶給蘇雷的姐姐。

我執意不肯,說只要八十萬。五十萬作為我貨款老本,另外三十萬我帶給蘇雷姐姐,存在她那里等蘇雷勞教出來給他。蘇雷從小父母就死了,跟著姐姐長大,小學三年級就輟學四處流浪,曾幾次進勞教所和勞改隊,一生真是牢役命。

花紅和李哥的關系發展神速,已在談婚論嫁,決定不和我回重慶了。

我回重慶那天,陳大林和陶姐開車送我去機場。在機場,他遞給我一張一百萬元的銀行匯票,我也就不再推辭,想大家既已是兄弟,來日方長。

來的時候我們是三人一道,剩下我孤身一人回去。三人的命運在短短的一個月里都發生了意想不到的變化。想到蘇雷我非常內疚,大哥雖給了他三十萬,可他要失去三年自由,有什么比失去自由更讓人痛苦呢?

回到重慶后我找到賴死皮,把廣州發生的事如實對他講了。他聽后一言不發,后來重重地嘆了口氣:“唉,這是蘇雷的命!我和他可以說是生死兄弟,你要吩咐陳總每個月都到勞教所去看他,他那牛脾氣千萬不要在勞教所里犯,但愿他能夠三年后平安回重慶!”

看賴死皮難過的樣子,我也心痛之極。我讓賴死皮寬心,我會交代陳總按他說的去做,陳總是個講情義的厚道人,會像照顧自己兄弟一樣照顧蘇雷。說到給蘇雷的三十萬元,賴死皮的眉頭舒展了一點,說蘇雷在里面有個想頭了,坐一年就有十萬,不像以前的牢坐了白坐。

第二天我提了四十萬現金和賴死皮一起去蘇雷姐姐蘇珊那里。那年頭四十萬可不是個小數目,蘇珊哭了一陣把錢收下了。

賴死皮再三吩咐蘇珊,這錢一分都不能動,等蘇雷出來要如數給他。平時家里有什么急用可找我們拿。

事情總算處理完了,此后一段時間我在重慶連門都極少出。想到廣州發生的事,覺得蘇雷說社會復雜的話還是有道理的。誰都無法預料明天會發生什么,也不敢保證自己會置身事外,這就是社會的復雜之處。

天天待在家里帶兒子和女兒才是最安逸的。

桃花紅、春風暖,這已是1991年的春天。這天下午我抱著兒子,帶著女兒到公園閑逛,明媚的陽光,盎然的春意讓我詩興大發。我在小賣部買了筆和紙,趴在石凳上奮筆疾書:

陽光慢悠悠地針灸著

正在復蘇的大地

樹枝撐著綠色的傘

一夜長進三月的花

青草順坡登上山頂

鳥兒在枝頭憑空喚出了無中生有的嫩芽

見你無處不在

我心底激動不已

姑娘 我的心性迅速隨你長進理想

愛情隨風而動

在故事中捕捉蝴蝶

天啊!你一朝變臉

氣節就順臉而變

花和鳥各自私奔

早該離開那冷酷的戀人

去強求火熱的愛

在四月定婚

六月睡上夏季的新床

秋后一到就兒孫滿堂

寫完后我余興未盡,對著兒子和女兒大聲朗誦。兒子聽得手舞足蹈,女兒聽得若有所思。她望著我說:“爸爸我聽不懂,春天和我們有很大的關系嗎?”

我興趣十足地對她說,每一年春天來了又走,還將來,還將走;我們雖看不見、摸不著,但能感覺它!在這種感覺中你和弟弟一年年長大了,這就是春天和我們的關系。

看著她似懂非懂的樣子,我又對兒子說,“乖兒子,你懂嗎?”兒子用小手指指著旁邊的花草樹叢不住地點頭,仿佛在說,我全懂了。

晚上回到家我非要和毓娒飲酒,她平時滴酒不沾,不忍拒絕我濃濃的興致,陪我喝得滿臉通紅,聽我微醺后的語無倫次。

我說:“親愛的老婆,我打算以后常在家中陪著你們。錢我們有,養家糊口不成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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