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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章節陸 存在(pt.4)

“老戍,”

楊志明趁人群嘈雜,悄悄走上旗臺,小心地告訴戍野望:“老戍,咱這幾年的積備糧除去留下的人的份,剩下的還是只夠大部分人,還會有人分配不到,去天姥市太遠了,緩緩吧……”

“嗯……老楊,我會留下,之后老壯應該也會留下,那么丁淑儀也會留下,還有你,就我們四個人的留下也不夠?”戍野望聽著越來越近的悍馬咆哮,沉聲說道。

“丁淑儀那丫頭你也算進去?你還…唉…你也知道的,已經是極限分配了,多一個都會出問題,少一個又足矣讓遷徙成功幾率加大不少,變數太多了。”無奈嘆息一聲,楊志明明白,極端情況,極端理智。

“這樣,老楊,畢竟那孩子還在生長期,而你是分配專家,你的物資也必須保障好。只留她和你的物資,我和老壯的就不必了,公元人的胃是鐵做的,不必擔心!”

“如此…成功幾率幾乎滿了,嘶……對外界還是有太多未知了。還有你們這倆沙幣公元人,人的胃怎么可能是鐵做的?!騙人也要講究實際好不好?罷了罷了,不就吃幾天高蛋白嗎?我的也不留了反正還有種子,大不了重來。這樣一來成功率幾乎就百分百了。真是,沙幣公元人,沙幣怪物們,啊啊啊啊……”做出抉擇的楊志明有些抓狂,所謂高蛋白,其實就是些奇奇怪怪的蟲子,不留物資生存那難度可想而知,當初幸存者們也都是身上有從附近的廢墟都市搜尋來的物資才堪堪熬過去啊。

“欸,看好你啊,老楊!等幸存者們到達天姥市安定下來后,我們差不多也該動身了。到時到了天姥市我請你吃火鍋,之前發放的情報說公元的貨幣仍然是天姥市的主流貨幣,我在公元時好歹還是有十來萬的積蓄,到時候大家一起來!”戍野望雖說面色不好,此刻卻因希望的笑容而顯得生機勃勃。說實話,戍野望沒想到新歷時代還會有這么有覺悟的人。

楊志明也沒說什么,拍了拍戍野望的肩,意思是:省著點。擺擺手,下臺去了。

然而,燦爛地笑過后,戍野望望著楊志明的背影,更多的是眼中的疲憊與悲愴。時代改變了太多,哪怕有覺悟,卻也僅僅只是影子。那般鋼鐵的意志,是否陷入沉睡?

臺下的群眾們討論著,對回歸的英雄們充滿憧憬與希望,絲毫沒有因他們的遲來而埋怨,戍野望眼中的情緒有些消退,心中充滿了寬慰——這才像一家人嘛。

樓下,寫字樓的大門敞開著,圍墻的大門也被歡呼的幸存者們拉開,露出寬敞的大路來,以迎接英雄們的歸來。戍野望向遠方望去,已經能看到悍馬的銀白車蓋了,它是如此閃耀以至于讓遠方的幸存者們一眼就能看到。

院墻周圍用于偽造陳舊的灰燼已經被掃除干凈了,那銀白進來便不會再沾染上黑色的污染,這是大家發自內心的行動。

戍野望眺望著,他們快近了,丁淑儀那丫頭應該是玩瘋了,頭都不露一個,老壯也是,不就隔了好一段時間沒出去嗎?竟然直接玩瘋了?回來要好好批評一下。

銀光漸進,但很快戍野望就發現了不對——它的速度太大了,沒有減速嗎?

那種不安再一次浮上心頭,戍野望的頭又一次疼了起來。

悍馬閃爍著銀白,越來越耀眼。

近了,十分近了。

戍野望激動地讓大家在門口有秩序地站好,等待再次凱旋。

悍馬低沉的咆哮漸漸逼近,大家臉上都洋溢著燦爛的微笑,傍晚,陽光很好。

“呼……”悍馬以一種奇異的剎車速度插入門中,卻又如同高頻相機拍下的遮光照片一樣,在戍野望眼中詭異地閃爍了幾下后停了下來。大家似乎都沒注意到這份異樣,也沒人關注到它是怎么停下的,只是看到回歸,很高興,然后歡呼雀躍。

頭越來越疼了,戍野望搖了搖腦袋,企圖讓自己的大腦清爽些,但除了讓跟著自己搖頭節拍呼應的那幾根頭筋在發痛外,再無用處。于是索性不再管自己的頭疼,畢竟家人的回歸才是最重要的,幾步上前,抬起手來想拉開車門。

“咚!”

一向沉默的樓中發出了劇烈的爆破聲,像是超音速戰機F-15EX突然加速時的爆鳴,又像是撞擊墻壁的聲音卻加深了好幾個Leveller以至于破音。

此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跑到了那聲令人不安的爆破聲上,連戍野望也被嚇了一哆嗦,伸到悍馬那銀白的門把手上的手也頓住。

猛地轉過身,卻一切安好,人群很嘈雜,夕陽很明媚,樓梯完好,依舊是它那泛灰的色澤,都沒有問題。

大家三三兩兩地討論著什么發出的爆破音,什么發生了爆炸,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但共同點,都是大家被嚇了一哆嗦。正人語沸騰時,卻只有戍野望注意到他辦公室的百葉窗中,飄飛出一點艷紅的東西,那東西像一只斷翅的枯葉蝶,飄飛,落下,滌蕩,又落下……

那是什么?

戍野望不禁瞇起眼,試圖看得更清晰一些,可是夕陽的光輝太過刺眼,于是他又把剛才想用來打開銀白車門的手縮回,擋在額前,企圖讓光輝被遮擋,可這絢麗的夕光并沒有如他所愿的那樣,反而愈發明亮,愈發刺眼,還有一種難以描述的溫暖,讓戍野望想起了那天,他與陳壯在江邊的那次談話:

不盡的瀧江那沉白江際線旁的暮紅夕陽,隨流爍動的波光粼粼,橘紅的夕光,翻飛的風衣,被拉長的影子,汩汩的晚風,遠方的夜鐘,一起隨著兩人手中的舊懷表,嘀嗒,嘀嗒……

美好的時光。

戍野望感到一陣眩暈,剛才還在劇痛的大腦突然不痛了,反而是一種難以描述的愉悅舒適,眼前一切變得虛幻,像是覆蓋了一層抽象的高斯模糊。

“Beware!”

車上的《Rumbling》再次吟唱,戍野望突然想到什么,透過悍馬竟沒有一絲灰塵的防彈玻璃,看著黑漆漆的車廂,他突然明白了什么,此時,光線愈發虛幻,人群越來越嘈雜;此時,樓上的人聽到那聲爆破音后,也早都下來——人都到齊了。

戍野望感覺一切情況都越來越熟悉,卻感覺大腦中有一堵堅固的墻,阻塞著他的思緒,越想,實現越模糊,但那紅色的東西他終于看清了,那是丁淑儀最愛吃的那種糖的紙殼。一切都明白了,戍野望腦中像被丟入了小西炮的深潭,小小地泛起一絲波濤,立刻扶起昏沉的頭,努力睜大眼睛,但眼皮如灌鉛,充滿倦怠,不肯睜開,只留下一小道縫隙,憐憫似的讓戍野望看清那些刺眼的光線。無法睜得更開了,也沒有時間睜開了,強忍著莫名的倦怠,摸著身旁的悍馬想跳上去。

卻連身體都出現了倦怠。摸到車,大腦想讓腿抬起來,腿不聽使喚,明明感覺得到腿,但腿上卻反饋著舒適而不愿動彈,大腦想讓腿強制驅動,也只是徒勞,換得自己也感到那種難以描述的舒適與安逸。

戍野望就在這種情況下,扒在車上,像被車吸住了一樣,一會兒上,一會兒又滑下來,像是一攤無骨之肉,想倒下去,立刻睡個好覺。但他不能,他努力地在悍馬那銀白的刺眼光芒中摸索著,然后再次一點點地爬上去。他聽到人群越來越嘈雜,甚至還有驚呼與爭吵,于是把無力的脖頸向后一甩,那紅色的“枯葉蝶”快落地了。

戍野望歇斯底里地大吼一聲,卻淹沒在嘈雜的人群中,但沒事,他叫出來是為了給自己打氣,他趁著雙手還沒有失去力氣,扒掉腳上的鞋襪,掰斷兩只腳掌上的小腳趾,劇烈的疼痛再次讓他叫出聲,仍然淹沒在人群的喧鬧中,但沒事,他能站起來了,爬到車頂,顫抖著雙腿,終于站起來了。

戍野望赤著腳,感受著車頂上的和煦異風,瞇開的一條眼縫盡管仍充滿著刺眼的輝光,卻能看到人們了。

很好,接下來就是……

“大……大家,”戍野望聲音哽咽,但與無限傾頹的身體相比,有力多了:“大家,麻煩大家向我這里看,拜托了……”

戍野望盡力嘶吼著,但沒有人注意到他,大家仍然很嘈雜,紛紛討論怎么什么也看不見,剛才的爆破聲是怎么回事,車上的人是誰來著,什么時候可以離開,好像睡覺……

又一陣微風撫過,撫動了戍野望的紅領帶,吹開了小木盒,吹出了那面紅旗,卻再無力把它吹到旗桿下就消失了。人們三三兩兩討論,有哭有笑,沒有什么不好,一切不及喧鬧,什么時候才能停止吵鬧?

沒時間了。

戍野望咳嗽兩聲,感覺嗓子干到快被扎爛了,看著那只紅色的“枯葉蝶”漸漸飄進地面,此時與地面也不過十來米的距離了,而整個基地里仿佛只有他一人注意到般,如此清晰,又如此迷離。

“感謝,非常感謝大家,一直以來的努力,感謝大家努力活下去,努力生活,努力活著……”戍野望有太多想說的話了,可時間來不及,而他也知道大家聽不見的,另一個它,來了。

但他還是想說出去,為什么呢?他也不知道,眼中的視野已被白光所吞噬,人們也看不見了,唯有那點飄飛的紙殼展示著它的紅。戍野望繼續開口:“也非常感謝大家,各位奮斗者,生存者,開拓者,先鋒,戰士,英雄,你們為基地做的,感謝大家……”

戍野望不知不覺已有淚痕出現在臉上,在夕陽的照耀下,很亮。不知名的倦怠越來越強烈,他盡力迎著強光帶來的刺痛,焦躁地嘶吼著:“大家辛苦了!感謝大家,快,大家好好抱抱對方吧,再看看這世界,再聞一聞這里的空氣……”事實上,碩大的基地廣場,一直是一片灰色的建筑群,空氣中彌漫的味道,是一種難以描述的劣質橡膠的腥味。

而且人群的嘈雜,車中播放的搖滾聲,似乎也快隨著他的那份清醒被什么奪去,目眩神迷中,他感到一種舒適與被剝離的痛苦。

“再見了,大家,很對不起,對不起,沒有及時,更早地把大家送走,對不起,對不起……”戍野望抽噎著,他知道,它已降臨,他們會怎樣呢?“消失”的世界是怎樣的?他不知道,那紅色的糖殼也快落地,大約就兩息的時間,大概是看不見她落地了。

“向各位先驅者,生存者,奮斗者,英雄,致以崇高的敬意!我,戍野望,哪怕消失,也絕不會將大家遺忘!”戍野望咬著牙,將自己強撐起來,行了軍禮。

同時,

“嘀嗒”

這是6:35的晚點時分。

“All I ever wanted to do was save your life,I never wanted to grab a knife I swear.”

“If I lose it all slip and fall,I will never look away.”

“AM I WHO I USED TO BE.”

”BEWARE!”

“I'm just here to.”

這是《Rumbling》的尾音。

光輝洋溢著舒適,人們徜徉其中。戍野望浮動在這片海洋中,突然想起一個問題,誰問的來著?好像問的是,你為什么要取“野望”這個名字呢?為什么?他想回答,但來不及了。

地上的紅旗距離旗桿不過半尺,那么它會被風再次吹向何處?答案之一,是它不該被吹出盒子,因為失明而喧鬧的人們把他踩得很臟很臟……

萬籟皆寂。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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