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多時，春雨便領著人從偏門入，到了余桑菀的小院。

她頭上纏著布，看似嚴重，實則只是皮外傷。

聽到人來，當即讓另外的丫鬟伺候著更衣，坐在小院的藤椅上，仔細打量著春雨帶回來的人。

人牙子是比較富態精明像的中年。

身后跟著五個人，兩女三男；皆是一臉瘦相。

“小姐，這是中典牙行的柳牙儈。”

春雨介紹，旋即走到余桑菀跟前，悄悄在她耳邊低語，“奴婢打聽過，是個可靠的，后續基本不會出亂子。”

余桑菀頷首，抬眼看向眾人。

年紀最小的不過一男孩，稚氣未褪；最大則是一婦女，滿臉滄桑。

見余桑菀沒說話，柳牙儈便開始介紹眾人的大致背景和長處。

她仔細看著五人的表情動作。

發現婦女虎口處有老繭，男孩眼珠滴溜溜地轉，另一年輕女子眼中藏著野心，剩下兩男子一臉平靜，心中便有數了。

“他們身手如何？”

柳牙儈聞言，馬上安排幾人耍拳，而后又讓幾人對打。

果然！

想在牙行買到武功特別高的，基本不可能。這幾人只會些花拳繡腿，功夫不高，還不如自己；唯一能看的，就只有那婦女了。

不如自己……

她陡然想起一件事：她變成了余桑菀，那現在的趙婉寧，又是誰？

余桑菀不敢想太多，將這件事壓下去，指了幾個人，“就他們吧。”

她選了年輕女子、婦女，和另外一個壯年。

春雨有些詫異，那女子她一看就知道是個不安分的，為何小姐還要選她？

余桑菀沒解釋，將剩下的事情全都交給春雨去做。

僅半柱香的時間，春雨就已經把事情辦妥，并將柳牙儈送走。

“小姐，已經處理好了，都是買的死契。”

說話間，她雙手將賣身契遞給余桑菀。

“你先領著她們先在府里學學規矩，過兩天再看看，若沒問題，便讓她們分別來見我。”

這些人才入府，是否能用還得再看看。

春雨認真記下。

正準備退走，就聽余桑菀叫住了她：“二姑娘現在行事越發偏激，你今天在爹娘跟前替我說話，她和祖母怕是會記恨上你。這段時日自己多注意些，若是有什么事情，不要自己抗，隨時跟我說。”

她表情認真，語氣誠懇，令春雨感動不已。

春雨鄭重地點頭，“奴婢明白，小姐放心吧。”

等到春雨離去，余桑菀馬上叫人來守著門，借口說自己不舒服，要好好休息，任何人來探望都一并回絕。

隨后在屋內翻找出一件不太顯眼的天青色衣裙，給自己改了個妝容，化得更為普通凌厲，這才趁人不注意，偷偷翻窗，從偏門出府。

余顯在京都品級不算太高，府中下人不多，防衛并不森嚴，余桑菀只需略微注意，便能避人耳目，偷溜出去。

大楚文風鼎盛，沒有太多的男女大防。

一出門，就見滿大街都是人，皆是喜氣洋洋。

余桑菀一愣，才反應過來，明天就是上巳節了，難怪今日看著節日氣氛就很濃厚。若非余府這幾天事比較多，也早該準備起來了。

剛走沒幾步，她就聽到有開門的吱呀聲。

余桑菀連忙退回去躲在墻角，就見余府后門被人從里面打開，接著，探出一個腦袋。

定睛一看，這不是余夢憐嗎？

余夢憐鬼鬼祟祟地看了眼院墻兩側，沒見多少行人過路，便躡手躡腳地出門，輕輕將房門關上。

四處張望一陣，朝著主街走去。

余桑菀連忙悄悄跟上。

她不敢跟得太近，怕被發現，只能遠遠尾隨，隱約可聽到余夢憐在說什么“劇情”、“聚會”、“捉奸”等。

雖不解其義，可仔細回想上輩子打聽到的事情，貌似曾經余桑菀就是在上巳節失足落水，后被一賴子混混救起。

混混到處揚言余桑菀被他摸遍全身，在水里也被他看光了身子，又挾恩圖報，以救命之恩要求余顯將女兒嫁給他。

余顯不肯，混混便自導自演，說當官的恩將仇報要找人滅口，要去大理寺狀告余顯；若是不成，還要去告御狀。

未婚夫宋明遠也多次嫌棄她不再貞潔，更是坐實了這事。

事情鬧大，無法壓下去。

即便最后查明真相，余顯未曾買兇殺人，誹謗的混混也被下獄，可余桑菀名譽已毀，終究是逼不得已，只能絞了頭發出家做姑子。

可誰知剛到尼姑庵，后腳便有賊寇殺上山去，將原主凌辱而死。

想到這些，余桑菀的眼眸陡然冷了下去。

本來她還打算買幾個人，給余夢憐賣個破綻，誰知她這么迫不及待，竟是半天也等不了。

既然如此，那她就幫余夢憐一把好了。

跟著余夢憐走至主街，看到她像是第一次出門一般，不太能分清方向，余桑菀心中生疑，默默記下。

沒走多久，就見一行衣著華服的公子哥兒張口叫住了余夢憐：“余二姑娘？”

余夢憐一怔，回頭望去，就見其中一個看著文質彬彬、謙和有禮的男子問：“怎么今兒就你一人？你姐姐呢？”

聽到這話，余夢憐恍然大悟，連忙弱弱地沖他屈膝行禮，“原來是宋二公子，有禮了。姐姐她身子不適，還在修養，不便出門。”

遠遠瞧著余夢憐的模樣，余桑菀不用看不必聽，也能腦補出她會做什么。

兩人沒說幾句，便從一前一后并排而行，走進了一家茶樓。

呵，還真瞧上了宋明遠啊！

余桑菀心中一動，走到轉角的小乞丐身前，從懷中摸出一塊碎銀放在手里掂了掂，“知道家住城郊的周巖嗎？”

乞丐貪婪的看著那一塊碎銀，咽了咽唾沫，忍住想搶的沖動反問：“貴人您說的可是那考了五次都不中的老童生？”

余桑菀點頭，“認識那就好辦了。你馬上去尋他，讓他速來水月亭茶樓，就說他心上人在此地等著。”

“若是辦成了，這便是你的了。”

她將碎銀一拋，伸手捏住，而后給了乞丐幾十枚銅錢。

乞丐瞬間明白，連連點頭，問好事后見面地址，撒腿就跑。

余桑菀站直身體，遙望著茶樓，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看來，有好戲看了。

笑意才露出，她身側便矗立著一道人影。

對方搖著折扇，勾唇反問：“姑娘，我見你尾隨別人一路了，不太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