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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盧循之亂

劉裕的北伐,一共有兩次,前一次伐南燕,后一次伐后秦,這是東晉滅亡前的最后兩次北伐,也是十六國末期南方政權(quán)的兩次比較精彩的“演出”。關(guān)于這兩次北伐的詳情,理論上應(yīng)該屬于十六國歷史的部分,有興趣的可以參讀《縱橫十六國》中相關(guān)段落比較詳盡的介紹。

兩次北伐頗有些相似之處,比如都滅亡了討伐的目標(biāo),取勝后不久劉裕就都因為后方的問題而回師建康,沒能再繼續(xù)擴大戰(zhàn)果。不同的是,南燕離東晉的統(tǒng)治中心較近,得到的領(lǐng)土比較容易守?。缓笄仉x統(tǒng)治中心較遠,又被充斥狄、戎之風(fēng)的各小國包圍,其領(lǐng)土很快就被北方各國重新占據(jù)。

仔細推敲起來,劉裕的北伐實際上是撿“軟柿子”捏。南燕和后秦的建立者雖是叱咤十六國的慕容氏和姚氏,但到了劉裕掌權(quán)的時代早已今不如昔了。這兩個國家的情況類似,都是年輕的國君剛登基不久,內(nèi)部人心不定,國勢日蹙,早晚是他人口中的肥肉。北魏對于關(guān)東的二燕早有吞并之意,只是一時騰不出手;至于關(guān)中,那更是群狼爭食,英雄必爭之地。劉裕能滅掉這兩個國家,最關(guān)鍵的一點是時機把握得好,軍事策略還在其次。劉裕在軍事上的成就,與曹操大致相仿:曹操是統(tǒng)一了北方,消滅了除劉備和孫權(quán)以外的其他軍閥;劉裕則是統(tǒng)一了南方,消滅了除北魏與夏國以外的其他主要割據(jù)勢力。劉裕的政治能力在南北朝時期也是一流,但卻比曹操略遜一籌。最明顯的一點,他對于事態(tài)形勢的預(yù)判性,常常顯得滯后,比如在討伐南燕的同時,沒能先消滅攪局的盧循,也未曾想到此人能夠乘著東晉后方空虛之機,把它的腹地?fù)v得幾乎稀巴爛。

劉裕的誤判,尚情有可原,他無法料到這流竄一方的“蟊賊”身邊竟有牛人,向盧循獻了不少理論上切實可行、同時也被事實證明十分有效的計策。若不是盧循貽誤戰(zhàn)機,可能東晉之后的歷史又會改寫。

這位牛人便是盧循手下的名將,說出了“使我得為英雄驅(qū)馳,天下不足定也”這樣豪言壯語的徐道覆。

東晉義熙五年(公元409年),劉裕領(lǐng)兵伐燕,圍困南燕都城廣固數(shù)月,南方兵力嚴(yán)重空虛。徐道覆認(rèn)定有機可乘,便給盧循寫信,勸他北上攻打建康,盧循不聽。徐道覆心中著急呀,就從自己所駐的始興親自跑到番禺,面見盧循,說:“咱們呆在這鳥不拉屎的嶺南(東晉時期,兩廣一帶仍然是地廣人稀,加之丘陵眾多,交通不便,一向被人鄙視為蠻荒之地),哪里是個正理,只不過是劉裕那家伙實在厲害,咱們打不過呀?,F(xiàn)在正好他在打攻堅戰(zhàn),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咱們?nèi)裟茏プ∵@個機會出兵,留在南方的何無忌、劉毅等人哪里是咱們的對手,取之易如反掌。要是錯失良機,在這里茍且偷安,等劉裕破了燕國,休整兵眾,不出兩年,肯定會來打?qū)④娔?。到時候他親自前來,即使將軍英明神武,恐怕也不是他的對手啊。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攻下晉國的都城,才是根本之計。劉裕再想回來援救,可就無能為力了?!币幌捳f得還做著“偏安夢”的盧循茅塞頓開,點頭稱是。

于是,盧循在次年與徐道覆會合于始興,然后兵分兩路北上進攻建康。東路軍由徐道覆指揮,順贛水而下,攻打南康(今江西贛州)、廬陵(今江西吉水北)、豫章(今江西南昌)諸郡。西路軍則由盧循指揮,攻打長沙等郡。東晉各郡的守相都不作抵抗,望風(fēng)而逃。盧循的兩路軍進兵順利,所向無敵。

東晉朝廷還沒得到劉裕的戰(zhàn)報,卻先遭受了沉重的打擊,形勢危急之下只得征召劉?;乇_@時徐道覆的軍隊已經(jīng)開到了豫章附近,在倒桓之戰(zhàn)中立下大功的何無忌此時正駐守尋陽,不知為何忽然急著要迎戰(zhàn)(也許是要和劉裕搶功吧,劉裕戰(zhàn)功顯赫,朝中嫉恨他,不服他的人也不在少數(shù)),左右都勸他固守尋陽、豫章,以逸待勞,他執(zhí)意不聽,結(jié)果在豫章城外與徐道覆的水軍相遇。

徐道覆確實是個人才,他在沒有發(fā)兵之前,就在積極為打仗做準(zhǔn)備,收集了大量造船的材料,戰(zhàn)事一起,十幾天就造出了許多大船,十分管用。何無忌與徐道覆對陣,卻只有小船,完全不是大船的對手,所率的士卒很快四散潰逃,何無忌雖然勇武,但卻寡不敵眾,當(dāng)場戰(zhàn)死。

何無忌的死訊傳來,東晉防線一瀉千里,朝廷大為震驚,甚至打算放棄京城,向北投奔劉裕。幸好劉裕已經(jīng)得到詔書,留下南燕降將韓范、封融等人,自己率大軍南歸。(久而久之,他的得力助手劉穆之還是給韓范、封融安了個謀反的罪名,把他們都給除掉了。)

劉?;氐缴疥枺ń窠K淮安),聽說了何無忌戰(zhàn)死的消息,擔(dān)心京城失守,便以精銳騎兵晝夜兼行,并帶著幾十個人微服來到淮上,向南來的行人打聽京城的最新情況。行人說:“賊人還沒到京城,假如劉?,F(xiàn)在回來,那就沒什么可擔(dān)憂的了!”(可見劉裕在當(dāng)時已經(jīng)很被普通老百姓信任和看重了)劉裕這才放下心來,一路南行,渡過長江,進駐京口。東晉朝廷吃了定心丸,稍稍安定了一點。

然而只過了一個月,倒桓的另一名功臣劉毅就在與盧循的對陣中打了敗仗,形勢再度吃緊。原來盧循、徐道覆連克數(shù)郡,劉毅一直在生重病,沒能及時出兵,他的病一好,就決定南下征討盧循。劉裕生怕劉毅輕舉妄動,親自修書一封,勸他說:“賊人新近獲勝,鋒芒正勁。我現(xiàn)在就要造好船只了,待我完工,便與你一同發(fā)兵?!眲⒃2⒃S諾克敵制勝時,將長江上游的委任大權(quán)都交給劉毅,還怕他不聽,派了劉毅的從弟劉藩前往送信。劉毅呢,決然不從,怒道:“當(dāng)年我不過是將功勞讓給了劉裕而已,你還真以為我比不上劉裕么?”說罷,把書信扔在地上,親自率領(lǐng)兩萬水軍,從駐地姑孰溯江而上,進兵尋陽。

這時盧循的西路軍已經(jīng)攻下巴陵,正要攻打江陵,徐道覆的東路軍則已逼近尋陽,聽說劉毅來了,立即派快馬通報盧循說:“劉毅兵眾很多,成敗之事在此一舉,你我應(yīng)該合力對抗。此戰(zhàn)若捷,則天下可定,江陵更不足憂了?!北R循十分高興,便從巴陵順江而下,與徐道覆聯(lián)兵一處,共同進軍,與劉毅的軍隊在桑落洲(今江西九江東北)大戰(zhàn)。盧循的兩路水軍有十萬之多,劉毅完全不是對手,一敗涂地,丟了船只,帶了幾百個隨從步行逃走,其余部眾、船只、武器都被盧循繳獲。

(由何無忌與劉毅的失敗也可看出,他們兩人與劉裕雖然同為起兵消滅桓玄的頭號功臣,但在能力上是有高低的。何無忌、劉毅在心里都不服劉裕,可戰(zhàn)績畢竟是擺在那里無法抵賴的,劉裕的的確確配得上晉末第一人的稱號。)

盧循與徐道覆乘勝殺到江寧,前方已近建康,將士人數(shù)達到十幾萬,船只前后綿延數(shù)百里,聲勢無比浩大。建康城內(nèi)能抵抗的士兵只有數(shù)千,眼看京城不保,要求朝廷過江北遷的呼聲越來越高,孟昶更是認(rèn)定劉裕不是盧循的對手,劉裕則認(rèn)為:“朝廷一旦遷動,全局就會土崩瓦解,江北又哪里保得???如今雖然兵士不多,但還可以打一仗。如果打贏了,則上下都安全,若是真的打不贏,我自會承擔(dān)責(zé)任,以身殉國,又怎能茍求寸日存活?我計已定,你不用再說了!”孟昶仍舊無比悲觀,便向朝廷上了一份表,說自己贊同劉裕北伐不對,以致現(xiàn)在社稷危殆,寫完后便服毒自殺。

事實上,孟昶算對一半,而劉裕則算對了另一半,以賭徒的性格,有一半的把握,就至少要博他一博。最后的結(jié)果證明,劉裕的眼光準(zhǔn),運氣好,博贏了。先說孟昶的一半,盧循身邊的將才徐道覆,不但有識,而且有膽。他知道己方已處絕對優(yōu)勢,而劉裕的軍隊為傷病困擾,還在休整之中,正是畢其功于一役的時機,便向盧循請求,從新亭、白石燒船上岸,分幾路進攻建康,與劉裕決戰(zhàn)。而劉裕的那一半則押在盧循身上,盧循此人多疑少斷,因為聽到劉?;貛煹那閳?,心生恐懼,裹足不前,只與劉裕對峙,延誤了最佳的戰(zhàn)機。盧循的如意算盤是退守尋陽,攻取江陵,以兩州的地盤與朝廷對抗(戰(zhàn)略家的眼光往往就從與普通人思想觀點的對比中得到反襯)。徐道覆長嘆一聲,說出了那句哀嘆與豪言:“我終為盧公所誤,事必?zé)o成;使我得為英雄驅(qū)馳,天下不足定也?!?

對峙期間,劉裕在京城一帶招募了不少新兵,壯大自己的兵力,聚集大軍專守石頭城。劉裕又采納部下虞丘進(注意這個人是復(fù)姓虞丘,單名進,而不是姓虞)的計策,在城外圍好防御的柵欄,修筑查浦、藥園、廷尉三左堡壘,派兵防守。

工事完成,盧循再來打時,就不再有好運了,連續(xù)兩月不能打下柵欄,船只還碰上了夏季的暴風(fēng),翻船淹死了不少人。盧循搖頭對徐道覆道:“哎,軍隊疲乏了,難振作咯,咱們還是據(jù)守尋陽,西取荊州,再整天下吧?!敝缓孟铝钔耸貙り枴#ü烙嬓斓栏策@個時候恨得牙癢癢,心里想:

“活該啊,早知今日,何必當(dāng)初,可憐我徐道覆到頭來要陪著你倒霉!”)

然而勝敗之勢逆轉(zhuǎn),便再也難以恢復(fù),劉裕得到了最重要的財富——時間,便開始造大船,訓(xùn)練水軍,組建起一支強大的軍隊。同時他派孫處與沈田子率領(lǐng)三千士兵從海路偷襲盧循的后方老巢番禺。盧循的軍隊北上,幾乎是傾巢出動,番禺的防守早被忽略,孫處等人來到番禺,碰上大霧天,便猛攻人數(shù)極少的守軍,一舉成功。

北面的盧循各部全線陷入被動:徐道覆攻江陵不下,盧循本人又在雷池戰(zhàn)敗,想要逃往豫章,在左里一帶(今江西都昌西北)筑起柵欄,卻擋不住劉裕新建水軍的強大攻勢,死傷慘重,盧循只坐了一條小艇逃跑。

盧循與徐道覆退到廣州境內(nèi),還想負(fù)隅頑抗。義熙七年(公元411年)初,徐道覆的始興城被晉軍攻破,徐道覆戰(zhàn)死。盧循攻不下孫處固守的番禺,繼續(xù)退入交州,最終被逼到龍編(今越南北部)的一條河邊,投河自盡。東晉末年最后一場大內(nèi)亂——孫恩盧循之亂至此畫上了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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