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棋局持續了很長時間。

從日出東方天光微亮，到太陽西落黃昏暮色。

兩人盤坐在龍崗書院的后山涼亭中，相對而坐。

一人坦然自若，一人面露沉思。

兩道浩大的氣息騰升而起，卷起地面上的煙塵，攪動高空中的云煙，讓山中的飛禽和走獸在惶恐不安中逃離。

這樣的異象并非真氣勁力迸發導致，而是一種無形的勢。

是林平之和王明陽的武道意志交鋒導致。

精神意志質變，開始干涉現實。

“我輸了！”

許久之后，王明陽棄子認輸，周身纏繞的無比深邃氣息緩緩消散。

他雖然棄子認輸，臉上卻沒有絲毫的頹廢神色，一雙眸子變得更加深邃不可測。

因為這場對弈他雖然輸了，論道的收獲，卻超乎他的想象。

不僅讓他看到了自己心學的稍許不足，更是讓他的精神意志獲得質的蛻變，更近一步的接觸天理。

王明陽棄子認輸。

林平之并沒有任何的欣喜，反而搖頭道：“明陽先生客氣了，此次對弈不過是紅某以力壓人罷了，卻是有些勝之不武了。”

真要論棋藝。

林平之肯定不如王明陽。

但是你架不住林平之的實力足夠強啊。

兩世為人。

他的精神力雖然沒有系統的訓練和提升，但毫無疑問的，要比常人精神力量強大很多，要不然也不能做到過目不忘，一聞千悟了。

而武道意志，其本質便是人之精神力。

所謂的武道意志感悟，也不過是一門粗糙的精神修行功法。

這也是林平之感悟武道意志之后進展迅猛，能在短短幾個月時間，趕超東方不敗和王明陽的原因。

林平之在先前的武道意志交鋒中，以力壓人，贏得棋局，可以說是勝之不武。

而不是說王明陽的明陽心學不行。

畢竟自身學問和武道意志，完全是兩回事，不能混為一談。

“輸了就是輸了，沒什么好說的。”

王明陽搖頭，并沒有將一時的輸贏放在心上。

他一臉平靜的看著林平之，道：“不過我想說的是，剛易折，柔易曲，寧在曲中求，不在直中取，勇不足恃！”

“你想做的事情，并不是單純憑借武力就能完成。”

“治國，需要的是王道，而不是霸道。”

“霸可不持久！”

王道？霸道？

林平之聽到這話不由笑了，搖頭道：“先生此言差矣，若不能憑借霸道平定四海，掃平天下不公，何談王道？”

“世人畏威而不懷德，真要以儒家的王道之說治世才不能持久。”

“依法治國，科技興國，教育強國，經濟富國。”

“如此方是治國之道。”

用儒家的王道治國？

這絕對是林平之聽過的最好笑話。

哪怕是如今的大明王朝，治理國家也是依靠朝廷法令，而不是皇帝和官員道德。

真以為給法家學說披上一層儒家的外衣，就能成為儒家的王道？

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王明陽沉默，不知該如何回答。

甚至，這一刻他都懷疑自己的決定是對是錯。

因為在他的認知中，就是以儒家的王道治國，如今聽眼前人的意思，他似乎更偏向于霸道治國，以及法家治國。

這讓他不得不想到暴君嬴政，楚霸王項羽等人。

前車之鑒，后事之師！

不得不反思啊！

只是……自己只是一個敗者，又有什么資格告誡勝利者？

王明陽想到這里，不由沉默了。

直到許久之后。

他才嘆息道：“既然先生已經意決，我就不多說什么了，自今日起，明陽辭官歸隱，龍崗書院封山十年，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原本他想著要不要輔佐眼前之人呢。

但眼前這人的霸道理念，卻是讓他很難接受。

所以王明陽思來想去，最終決定兩不相幫，并以十年為期。

在這十年中，他辭官歸隱，龍崗書院封山十年，他不會踏出龍崗書院一步，更不會幫助大明朝廷來對付林平之。

倘若十年時間過后，林平之未能完成自己的理念。

那就說明林平之的所作所為是錯的，他會出山收拾殘局。

林平之聽到王明陽承諾，不由深看了他一眼，沉聲道：“可！”

對他來說。

十年時間足矣！

如果這么久的時間，都不能推翻大明，完成新朝的初期改造。

那就說明自己的紅日升理念，根本就不適合這個世界。

他也不需要再堅持下去了。

“既然明陽先生已經做出選擇，那我就敬請先生在十年之后，再看一看這天下如何吧！”

說罷，林平之起身，飄然而去！

…………

青城山為天下名山。

全山林木青翠，四季常青，諸峰環峙，狀若城廓，故名青城山。

此山與湖北的武當山、江西的龍虎山、安徽的齊云山、陜西的景福山合稱道教五大仙山，丹梯千級，曲徑通幽，以幽潔取勝。

“不愧是道家仙山，景色果然秀美不俗。”

林平之漫步在青城山的石階之上，只覺得神清氣爽，心曠神怡。

“不過，這青城派在青城山混的不怎么樣啊，門派住址竟然位于青城山脈的側峰之上，卻是有些高估它了！”

原本林平之以為，青城山當以青城派為主。

不曾想，青城派只是青城山中的一個江湖門派，跟落座于青城山主峰之上的全真龍門派根本就沒法。

真要形容的話。

大概就像嵩山上的嵩山派一樣。

別說名字起的很像東道主，實際上就連主峰都進不了，只能在距離主峰很遠的側峰山腳位置，豎個石碑當山門。

反倒是全真龍門派這個在江湖中聲名不顯的門派，卻是大有來歷，實力不俗。

龍門派，道教宗派全真道主流支派，承襲全真教法，以全老莊之真、苦己利人為宗旨，其開派祖師為丘處機。

沒錯。

青城山上的全真龍門派，其祖師爺便是當年全真教的丘處機。

自丘處機在青城山建立全真龍門派至今，已經過去兩百多年時間，如今的青城山早就已經成為了全真龍門派的圣地。

只是不知是何種原因，全真龍門派已經成為了真正的道家宗門，而不是一個江湖門派。

所以哪怕全真龍門派實力不俗，也很少有江湖人討論。

久而久之，青城派就成為了青城山在大明江湖的代名詞，就像大部分江湖人提到華山，第一時間會想到華山派一樣。

“就不知當年全真教的先天功有沒有傳承下來了。”

林平之看著青城山主峰上的那片金碧輝煌的連綿宮殿，心中生出極大好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