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她是想嚇唬我，輕聲訓斥她：“大白日的，別亂說話。”

“是……是真的，她一直對著我笑。”妹妹哽咽起來，雙手也死死掐住我手臂。

我知道她不是開玩笑了，便扭頭過去看，那里一片墳墓，什么都沒有。可妹妹的反應顯然是嚇得不輕。三舅說過有道行的鬼會選擇讓誰看見，對此我是相信的。

我握住了妹妹的手，安撫她：“別怕，有阿兄在。”

妹妹眼眶都紅了，她顫抖著聲音說道：“她說咱們兩個今天要死了，她讓我去跟她作伴。”

我繼續安撫著妹妹：“呸呸呸，她胡說八道，咱們阿公那么厲害，遲早收了她，有她囂張的份嘛！”

“可是……”妹妹癟了癟嘴，就差“哇”一聲哭出來。

如果不是她這樣子，我會以為她裝神弄鬼。我又朝墓地那里看了看，什么都沒有看到。想了想后，我摘下脖子上的玉佩給她帶上，這是我生病痊愈后外公給我帶的太極珮，說是有辟邪作用。

妹妹帶上玉佩后，輕輕地“咦”了一聲，然后說道：“她不見了，我看不到了。”

說著，她前后左右仔細瞧了瞧：“真的沒有了。”

“不怕，有阿兄在，什么妖魔鬼怪都傷不到你。”剛說完這話，我脖子上一涼，明明炎熱的天氣，卻不由生出刺骨寒意。我哆嗦了一下，心里念叨著三舅教給我的口訣：“臨兵斗者，皆數組前行。”

隱隱約約有凌厲地獰笑聲在身后響起：“李家的人啊！”

聲音似老婦人又似老爺爺，似在耳邊又似在身后，微微的寒意讓人起雞皮疙瘩，這熟悉又陌生的感覺讓我哆嗦一下。我往后轉頭，后邊什么都沒有。我回頭正要走，腳卻被絆住，我用力一蹬沒有蹬開，低頭一看，恍惚間看到了陰森森的白骨爪子掐住了我的腳踝。

可再仔細一看，是被爬山虎纏住了腳，爬山虎綠油油的葉子閃著光亮，好似一雙雙笑著的眼睛。我踢了踢腳，又仔細看了眼地上的爬山虎，剛剛給我的感覺明明是有東西掐住我的腳踝，我往地上跺了跺三腳，吐了一口口水，默念三舅教給我的口訣。萬一遇上的是攔路的頑皮鬼，這樣可以趕走他們。

妹妹一路左顧右盼，小聲與我嘀咕道：“阿兄，我看不到了。”

我耳邊那獰笑聲也漸漸消失，我記得我發病的時候，反反復復聽到這個聲音。她或是他一直重復這句：“李家的人啊！”

我心里忽然有點發毛，眼皮一直跳著，總覺得要發生不好的事。轉念一想，這附近都有外公布的陣法鎮著，哪能出什么事，我就是自己嚇自己。我要是說不玩，李任肯定覺得我是慫了，以后就沒人跟我一塊玩了。肯定是筆仙一事太刺激，讓我想太多。

拍了拍心口，我沒把事情放心上，繼續往隔壁村子去。

過了土路那邊就是隔壁村子了，只見村口的路上三輛車停著，看起來就很貴的感覺。村口的大門上掛著炮車，應該是什么大人物回來了。

我們李家村和隔壁巴黎村雖只有一路之隔，但巴黎村卻比我們富裕很多，用外公的話說是前人栽樹后人乘涼，前人選了塊好地方。他們村子富裕起來走出國門的很多，是出了名的華僑村。

巴黎村的村長周三爺正朝第二輛轎車里的人笑得合不攏嘴，不少村民也都過來看熱鬧。三輛車上的人都沒有下來，車窗也緊閉著。

我好奇地踮起腳尖去看，什么都沒看到。

周三爺發現我們幾個小鬼頭，朝我們擺擺手：“要放炮了，你們走遠些。”

妹妹和李玉蔓她們怕鞭炮聲音，我們跑到最后那輛白色跑車旁，我伸手捂住妹妹耳朵。

鞭炮聲許久才停下，濃烈的藥火味道嗆得人難受。白煙彌漫下，第一輛車下來三名西裝革履的男人，一人打開黑色的傘，兩人擋開圍觀的村民。第二輛車的副駕駛座位置下來一個身穿白色西裝，高大英俊梳著背頭的年輕男人。

我認得他，他是巴黎村梁二爹的小兒子梁程，據說他在外邊生意做得很大，他家裝修的可氣派了，跟個小型莊園似得。之前我跟三舅過來吃公期的時候見過他一次，他那會很開朗愛笑，現在的他給我一種陰測測的感覺，好似一只躲在黑暗中的毒蛇，在伺機而動，不急于弄死獵物，而是不斷地折磨著獵物，直到獵物生不如死。

想著我便接連打了幾個冷顫，仿佛一條蛇環繞在我的脖子上，絲絲朝我吐著信子。

突然，他朝我看過來，我竟害怕地趕忙避開他的視線。

感到視線在我身上流連了一會，我手心冒出了汗，我也不知道我怎會對他有一種莫名的恐懼感。

妹妹踮起腳尖，靠近我耳朵，小聲對我說道：“阿兄，那個人為什么一直看著你和我？”

我偷偷瞄了眼梁程，見他去開車門，這才壓低聲音說道：“認識咱們阿公吧。”

“哦，”妹妹沒再說什么。

李任好奇地往前瞅著，嘴里嘀咕著：“怎堵著村口。”

車后座的門打開，在梁程的攙扶下，車后座的人下車了，撐著傘的西裝男趕忙遞傘去遮住。

不僅是李任驚訝了一句，看熱鬧的村民和村長也都怔住片刻。

海島四月的天相當于別的地方仲夏，氣溫三十五度以上是常有的。今天有些涼風，但穿背心稍微動一下都出汗了。

那被梁程攙扶的女人從頭到腳包得嚴嚴實實，手上帶著白色絲綢手套，白色高領長裙遮到腳踝，白色大擺遮陽帽，頭上系著的方巾只露出帶著墨鏡的手。她的身子似乎有點僵硬，慢慢邁著步子。

村長率先反應過來，笑著與梁程說道：“這就是你未來的媳婦吧？”

梁程點點頭，說道：“她自幼患了怪病，不能見太烈的太陽。”

村長寒暄了幾句，他是代表梁程家人出來接梁程的，梁程爺爺是村子里德高望重的長輩，正好今日他們一家人都去城里，要晚些時候才回來。

李任見村長他們走遠，他說了一句：“她好奇怪，不熱么？”

這時，我們旁邊的跑車門打開，帶笑的聲音說道：“小孩別那么大好奇心，免得惹禍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