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落，我出門一趟，你早些睡吧，不用等我。”

“天馬上就要黑了，你要去哪兒？”

零落眉頭蹙起，疑惑地看著我。

有些事情，天黑才好辦。

“別問那么多了，在家好好呆著。”

“嗯。”

我穿上織隱衣，往青城的方向去。

城里的街道上已經(jīng)點上了燈，商販的叫賣聲、行人說話的喧鬧聲、小孩字的哭鬧聲，混雜在一起，吵得我心情更加煩躁。

啊！誰踩了我一腳？

忘了我現(xiàn)在穿著織隱衣，他們都看不見我。

終于到了，百花樓，一會兒就讓你變成無花樓！

幸好之前來過，才能對這里如此熟悉。

我進(jìn)了一間空房間，掏出火粉，灑在床上、簾子上，用火折子點燃。

這火粉是特制的，如果不把這里的東西全部燒光，火是不會滅的，澆再多水都不管用。

“著火了！著火了！快跑！”

我沖著樓下大喊了兩聲，所有人看見房間里冒出的煙，立刻亂成一團(tuán)，驚叫連連，慌忙往門外四處逃竄。看人逃得差不多了，我沿著出門的路線又撒了一包火粉，將桌上的蠟燭扔在地上，火苗迅速在地上蔓延，舔舐著屋里的所有物件，濃煙撲面，不停地有瓦片和柱子從房頂?shù)粝聛怼?

“快救火！快救火啊！”

趙媽媽在門口大喊大叫，小廝和姑娘們拿著水盆、水桶、鍋、碗，所有能拿來裝水的容器都拿了出來，可火勢卻半點兒都不見小。

周圍有看熱鬧的，有幫忙滅火的，街上的人幾乎全被火光吸引了過來。

不一會兒，有官府的人也趕來幫忙救火，但為時晚矣，整座百花樓已經(jīng)被燒得不剩下什么了。

看情況，今晚的任務(wù)已完成，撤了。

好戲，才剛剛開始。

一覺睡到中午，整個人都神清氣爽的。

“錦蓮，昨晚百花樓發(fā)生大火，整座樓都只剩一片灰燼了！”

我剛起床倒了杯水，零落就推開門沖了進(jìn)來。

“嗯。”

“嗯！你……你怎么好像已經(jīng)知道了一樣？”

零落睜圓了眼睛，一臉詫異。

“本來就不是什么好地方，有這樣的下場也算老天有眼。”

“幸好沒有人受傷，只是里面的東西都燒沒了，可憐了那些姑娘們，現(xiàn)在都無家可歸。”

零落坐下，倒了杯水，水杯剛到嘴邊，又把杯子放下。

“放心，只要老鴇還在，這些姑娘就是她的搖錢樹，你不是說百花樓背后還有一個貴人嗎？發(fā)生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等著看吧，很快第二個百花樓就會出現(xiàn)了。”

零落的眉頭又皺了起來，唉！這小姑娘多愁善感的性格什么時候能改改，過好自己的日子就已經(jīng)不容易了，還有空操心別人！

“毛不平呢？”

“在院子里呢！”

“我去看看。”

“嗯。”

這小子竟然在院子里練拳腳功夫，還有模有樣的，看這動作，沒個三五年成不了。他一個妖族，學(xué)這凡人的本事做什么？

“毛不平。”

毛不平看到我，收了拳，笑盈盈地跑著過來。

“姑娘。”

“你總是叫我姑娘，聽著怪別扭的，你也跟零落一樣叫我錦蓮吧！”

“好，錦蓮姑娘。”

他說話帶著些痞氣，卻有一種落拓浪蕩的好看。

“有件事，需要你幫忙。我要你給城里的說書先生說一段故事，兩天之內(nèi)，整個青城，要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故事的內(nèi)容是這樣的：小憐和兆豐青梅竹馬，兩家的父母早早就為他們定下了娃娃親。兆豐為了更好的前途，遠(yuǎn)赴都城求職，他跟小憐說，等自己安定了下來一定接她過去，到時候他們再成婚。小憐雖然舍不得兆豐，但為了他們更好的將來，不得不忍受分離之苦。

兆豐這一走便是三年，剛開始還每月寄來一封信，漸漸地便沒有了音訊。兆豐的父母只說他當(dāng)了官公務(wù)繁忙，別的什么都不肯說。小憐的父母勸她不要再等了，女子年華易逝，趁現(xiàn)在再說一門好親事，不至于耽誤了青春。小憐謹(jǐn)守跟兆豐的諾言，無論多久，都要等他回來，她這輩子，只嫁兆豐一人。父母拗不過，只好隨她去了。

又過了一年，新年伊始，小憐買了些禮物想去兆豐家看望他的父母，卻看見門上赫然貼著的喜字。她向門口的丫鬟打聽，丫鬟說府里的少爺在都城娶了親，全家明天都要遷去都城了。小憐只覺晴天霹靂，一個沒站穩(wěn)，從臺階上摔了下去。她不相信，她不相信兆豐會背棄他們的諾言，另娶她人，她要去都城，她要去見兆豐，她要去問清楚。

小憐收拾了包裹，偷溜出了家。走到青城，她覺得口渴，就想在茶館歇歇，喝口水，卻被人用迷藥迷暈，賣進(jìn)了百花樓。老鴇讓小憐接客，小憐寧死不從，老鴇就讓小廝綁住她的手腳，毀了她的清白。從那以后，小憐便變得癡傻，不說話，只是偶爾會喊‘兆豐’兩個字。

兆豐被派往青城辦事，當(dāng)?shù)氐墓賳T盛情款待他，吃過飯后，又帶他來到百花樓消遣。酒過三巡，兆豐起身去茅房，卻撞上了躲在柱子后面偷吃客人飯菜的小憐。小憐變得骨瘦如柴，衣不蔽體，滿身傷痕。兆豐和小憐都認(rèn)出了對方，小憐終于問出了當(dāng)年想問的問題。兆豐承認(rèn)，是他貪圖高官富貴，辜負(fù)了小憐，他愿意補償她，替她贖身，給她一大筆錢財。小憐徹底寒了心，心里僅存的一絲希望也破滅了。她冷笑著，推開兆豐，瘋瘋傻傻地走到樓上，一躍而下，氣絕身亡。第二天，兆豐突發(fā)重病，不久后人便沒了。

從此，百花樓一到入夜十分，便會傳來一陣詭異的笑聲。來過這里的客人，若是薄情寡性的，拋妻棄子來尋歡作樂，十日之內(nèi)必定暴斃而亡。大家都說這是小憐的魂魄在復(fù)仇，先是索了負(fù)心漢的命，又讓所有薄情寡性的男子都沒有好下場。可憐這女子，本是如花似玉的年紀(jì)，卻最終淪落到這樣的境地！”

毛不平聽完我說的故事，氣得他來回跺腳，臉色發(fā)青，怒目圓睜。

“這兆豐活該！這天下所有的負(fù)心之人都該死！”

“是該死，因果循環(huán)，他們會為自己做下的壞事付出代價的。”

“我現(xiàn)在就去，不用兩天，一天之內(nèi)，我就讓全城都知道這個故事。”

說完他便化作一陣黑煙不見了蹤影。

我也該去忙我的事了。

“零落，零落。”

這丫頭跑哪兒去了？今天得把牡丹她們的尸體安葬了，本來還想找她幫忙呢！

我剛走到停尸房門口，就聽到零落抽泣的聲音：“……下輩子，你們一定要投胎做個男子，幸福安穩(wěn)地過一輩子……”

零落一邊哭，一邊將地上的紙錢扔進(jìn)火盆里。

人間的秩序真的對女子如此不公嗎？男子就可以不受欺負(fù)、羞辱，坦蕩暢快地活在這個世上嗎？

“零落。”

“錦蓮，你來了。”

“我們今天就把她們安葬了吧，這樣她們也能早日安息。”

“嗯。”

零落擦了擦臉上的淚痕，“我去推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