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覺跟著雙明離開了營房，可沒走出多遠，他就找了個聽起來還算合理的借口，又腳步匆匆地轉了回去。

剛一踏至營房門口，抬眼就瞧見秦月靜靜地靠在一旁，目光直直地望著他。

陳覺定了定神，穩步走近，開口道：“聊聊？”

聲音不高，卻在這營房門口的靜謐空氣中，清晰可聞。

秦月輕點下頭，隨后一轉身，帶著陳覺大步離開了軍營。

軍營之外，一片開闊之地，擺著許多輛馬車，這些馬車拉車的牲畜全然不是尋常的馬匹。

放眼望去，皆是依據主人的身份地位精心挑選的各類異獸，模樣稀奇古怪，其中數量最多的，當屬一種乍一看形似馬匹的異獸，它的頭上挺立著一只獨角，身軀上長著的鱗片層層疊疊，緊密排列，隨著它的走動和擺尾，鱗片相互碰撞，發出細微又清脆的聲響。

這是一種名為龍血馬的異獸，性情溫和耐力極強，在東洲也被廣泛作為運輸使用。

秦月領著陳覺來到一輛馬車前，二人剛一靠近，一股淡雅清幽的熏香氣息便悠悠縈繞而來，馬車車身的木料都經過能工巧匠的精雕細琢，花紋繁復綺麗，細致入微。

車簾拂起，車內的奢華景致便隱隱約約映入眼簾。

陳覺抬腳踏入車內，頓覺空間豁然開朗，寬敞得足以輕輕松松容納七八人。

腳下鋪就的是厚軟的毛毯，踩上去悄無聲息，觸感溫潤，環顧四周，車壁的壁板上鑲嵌著一顆顆寶石，將車內映照得亮堂堂的，座椅寬大舒適，包裹著的錦緞光滑細膩。

車內的小桌上，擺放著一套精致典雅的茶具，玉質的茶壺溫潤通透。

秦月微微探出頭，對著前面的馬夫輕聲吩咐了幾句，那馬夫恭敬地點頭應下，隨后一揮手中的馬鞭，馬車便緩緩開動了。

車內，陳覺和秦月面對面落座，一時間，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唯有馬車前行時的輕微晃動的聲音。

半柱香后，馬車穩穩地停在了一處小院前。

小院從外望去并不算大。

兩人先后下了馬車，秦月率先一步走進小院，同時側頭示意陳覺跟上。

二人進了小院，那馬夫便極為懂事地在門口靜靜守著。

兩人步入其中一間房屋，屋內的布置簡潔明了，家具簡單質樸，只有兩套桌椅擺放其中。

秦月不慌不忙地率先坐下，同時抬手示意陳覺一同坐下。

待陳覺落座，秦月慢悠悠地伸出手，拿起桌上的茶壺，手法嫻熟地為兩人各倒上一杯清水。

秦月這才抬眼，神色平靜地開口道：“我知道你心里藏著諸多疑問，但今日，我會將一切真相為你解開，你只管放心便是。”

“這件事說來話長，還要從很久以前說起。”秦月微微一頓，目光仿若穿越了時空，望向了遙遠的過去。

“銅雀臺，它并非什么世間奇物，而是實打實的仙器。”秦月的聲音不高，卻仿若一道驚雷，在陳覺耳邊炸響。

陳覺聞言，不禁一愣，脫口而出：“仙器？”

秦月神色篤定地點了點頭，接過話茬道：“沒錯，就是仙器，而且是貨真價實的真仙之器，是源自那傳說中仙界的寶物。”

陳覺被這突如其來的驚人消息沖擊得腦袋嗡嗡作響，一時間愣在原地。

可沒過多久，心底那些平日里若隱若現的猜測，仿若被一只無形的手牽引著，不受控制地紛紛浮現出來：“你的意思是，這方世界難不成……”

“沒錯，這方世界，正是由銅雀臺構造而成。”秦月的語氣斬釘截鐵，沒有絲毫猶豫。

陳覺默然不語，秦月則微微仰頭，繼續不緊不慢地說道：“在上古之時，天地靈氣充沛，飛升之路尚未斷絕，十大仙宗昌盛繁榮，常與仙界交流，那是一個修仙者們夢寐以求的輝煌時代。”

“其實在上古之前，還存在過一個名為群仙紀元的時代，那時的世界廣袤無垠，靈氣濃郁得仿若實質，是可以容納真仙自由穿梭、生活起居的樂土。”

“不過，歲月悠悠，時光流轉，我們這個世界中的真仙們，漸漸察覺到世界之外，還有更為廣闊的天地，還有別樣的世界存在。”

“在有了這個驚世駭俗的概念后，我們的世界被當時的真仙們，命名為元界。”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元界卻走上了下坡路。那時的元界，隨著仙人數量的不斷增多，以及仙人實力的持續增強，竟開始呈現出衰敗的趨勢。”

“最直觀的表現，便是靈氣的日漸稀薄。

曾經那仿若浩瀚海洋般充沛的靈氣，已然不足以支持仙人們隨心所欲地揮霍、修煉了。

雖說還能勉強維持仙人們的生存乃至修煉所需，但那種體驗，就仿若凡人被迫生活在酷熱難耐的沙漠或是冰天雪地的極寒之地一般，苦不堪言。”

“為了追尋更好的生存環境，以及對未來不斷降低的靈氣水平未雨綢繆，群仙們開啟了一場史無前例的探索之旅。”

“這場探索，雖說涉及方方面面，但總結歸納下來，不外乎兩個方向。”

“其一為向內，其二為向外。”秦月微微頓了頓，目光掃向陳覺，確認他是否跟上了思路。

“先說后者，向外探索，其實很好理解，那就是尋找世界之外的力量源泉。”

“其中最為典型的行動，便是派遣強者前往其他世界，去探尋那些能夠容納仙人們愜意生存的新天地。”

“之后，便是各種引渡之法的鉆研，以及后續飛升之法的誕生。”

陳覺眉頭一皺，忍不住開口打斷道：“按你所言，飛升一事，一開始并不存在？”

秦月神色平靜地點了點頭，說道：“你應當也知曉，任何體系的修煉，歸根結底，都離不開對規則的掌控，上古之時亦是如此。”

“但與我們當下不同的是，那時的修仙者們，對于規則的感悟更多的像是一種借用。

畢竟，哪怕是極其強大的修仙者，壽命相較于凡人而言，固然漫長無比，可達千余載，可放在浩瀚的世界歷史長河中，卻不過是滄海一粟、彈指一揮間罷了。”

“在修仙者死后，他們身上所蘊含的靈氣，以及攝取的規則之力，又會重新回饋給天地，如此，天地便能維持一種微妙的平衡狀態。”

“可仙人就截然不同了，他們動輒擁有數萬年的壽數，其中修為高深者，更是號稱與天地同壽。”

“而他們在漫長的歲月中，所能掠奪的天地之力該是何其龐大？在這種情況下，天地必然會愈發衰弱。

但仙人又怎會輕易主動自盡，將自身所掠奪的力量還于天地呢？”

“所以，飛升法應運而生。”

“當時，有一位名為玉衡的仙尊，他成功找到了一處靈氣濃郁得超乎想象、遠超元界的世界。

然而，這方世界距離元界實在太過遙遠，遠到沒有真仙境界，根本無法橫渡那無垠的星空，抵達彼岸。”

“更棘手的是，那方世界雖然沒有像我們這般擁有文明開化的智慧種族，卻存在著無數被靈氣灌養出的恐怖異獸。

那些異獸體型龐大，皮糙肉厚，兇殘暴戾，哪怕是玉衡仙尊這般的強者，單槍匹馬之下，也難以招架抵抗。”

“最后，還是集結了諸多元界的真仙，眾人齊心協力，才成功開辟了那方世界，并且共同推舉玉衡仙尊為仙帝，將那方世界命名為玉衡仙界。”

“至此，仙界正式誕生。”

“但大量真仙的離去，卻給原本就虛弱不堪的元界帶來了致命一擊，讓元界更加雪上加霜。”

“打個不太恰當的比方，如果將修仙者比作寄生在人體內的妖獸，規則比作人體所需的養分，那么就是妖獸在不斷地汲取著人體的養分來供養自己。”

“不過，妖獸在人體內時，好歹還與人體交換著營養，頂替了人體的部分器官，所以人體雖會虛弱，但不至于迅速死亡。”

“但當妖獸決定離開的時候，它不再發揮被頂替器官的作用，那些被掩蓋的后遺癥便會立刻爆發，人體就會陷入重傷甚至死亡的絕境。”

“當時的元界，恰恰就是如此。”

“大量真仙的離開，瞬間讓元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機。

據古籍記載，當時靈氣波動劇烈得仿若風暴來襲，天地變色，各種山崩海嘯等災害頻發，甚至有修為高深者，能以敏銳的感知察覺到世界開始……顫抖。”

“有人憂心忡忡地預言，元界馬上就會四分五裂，墜落虛空，屆時，這方世界的所有生靈都將與之陪葬。”